拉姆斯看着魏尔达低头从围裙的大口袋里拿出一包用油纸包得像本书的东西来,他接到手中,只是轻轻抚摸着外层的油纸,却不急于打开。
“你看过这些信了吗?”
“当然。”魏尔达说,“老家的人们过得很好,他们已经完全是联盟人,生老病死都不必操心,没有比这更好的时代了。但他们挂念你,害怕你在战争中受伤或者残疾,希望战阵早点结束,祈祷你能无恙归来。”
拉姆斯笑了起来,“我们很擅长用很小的代价打败很多的敌人,死亡比枪支走火还少见,而且我一贯运气好。”
“但是战争快要结束了,是吧?”
“我觉得可能要结束了。”拉姆斯说,“刚刚打下来的那座城市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堡垒,一旦失去这个精神的象征和物资的聚集地,他们就不可能再组织起什么有效的抵抗了,只剩下一群游兵散勇四散而逃,要抓住他们比消灭他们费劲得多。那可不是我擅长的活儿,所以我回来了,驻守当地的是罗萨尔。”
“那个佣兵?”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拉姆斯说,“他现在可是我的长官。”
“那小子算是飞黄腾达了。”
“他有才干,而且找到了一个适合发挥这份才干的地方。”拉姆斯不在意地说。
“我可不认为你的才干比他差些什么,你只是不太喜欢干琐事。”魏尔达说,他沉吟片刻,说道,“但联盟是真的快要彻底统一这个荒漠世界了。”
“现在谁都看得出来。”
“联盟还打算继续向北进发吗?”魏尔达问。
“我们至少要用三个月的时间好好整顿那个地区。”拉姆斯说。
“那主要是行政和生产的活儿。”魏尔达说。
“是的。”
魏尔达思量片刻,看向拉姆斯,“我想问——你要不要考虑退伍?”
拉姆斯一怔。
“你已经到了成家的年龄,应该有个家了。”魏尔达说。
“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就够了。”拉姆斯说,“何况结婚生子也不妨碍我继续待在军队里。”
魏尔达叹了口气,“好吧。还有个消息。”
“什么消息?”
“那座水坝,就要开始蓄水了。”魏尔达说。
拉姆斯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什么?!”
这真是拉姆斯一年之中得到的最震撼的消息。即使他们后来又聊了很多别的事情,但在回军营的路上,拉姆斯一直在想的都是那座水坝。
魏尔达提到的退役的事情,他没有放在心上。他会考虑结婚的事,但不会考虑这个。没有必要。除非他像魏尔达——像所有得到联盟优抚待遇的那些人一样,因为残疾,因为疾病,或者其他不可抗力,或者因为联盟已经不需要这个职业了(但他还没有见过这种情况),他才会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这个他已经待了四年多的集体。
他喜欢军队。
实际上,不仅仅是喜欢。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得离开,所以他也不必去想。
他现在想那座水坝,想三年过去了,它居然真的要完成了。
拉姆斯对土木工程的所有知识都来自那座水坝,不仅仅因为它就建立在他的家乡德勒镇的下游,直接影响了他们的生活。那座水坝本身就是连串剧变的结果,它动工于中西区正式建区之后,是旧时代结束和新时代开始的象征,在第五行政区即将完成全部统一的这个时期,它的明流截流开始蓄水即使只是按计划建设的结果,也会让人觉得是一个非常好的兆头。
拉姆斯想起每一次回到家乡见到的工程景象,决定用这次长假回去看看。
第445章 工程与战争
拉姆斯离开第五行政区,回到中西区没有任何困难。
第五区在几个月内不会有大的战事,他本身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有年假,又在战争中受了点小伤——被流矢擦到肋下的小伤,也不是只有少数人有这样的待遇,他这次回去,还有不少休整期回乡的士官与他同行。
这就是拉姆斯喜欢军队的原因之一,他永远不会缺少同路人。虽然只要同为“联盟人”就能产生共同语言,但军队这个集体能酝酿出一种更为特殊的气氛,让他们在许多时候都自觉比常人更多一重责任和义务,并且能在绝大多数时候贯彻这种精神。
一种过去几乎只存在于久远传说和自吹自擂中,像黄金一样罕见,如今却在一个很大的群体中普遍存在的“骑士精神”。
是这种精神把他们变成了珍贵的人。
这不是拉姆斯的错觉。在他和同伴结伴离开中心城,穿过第五区南部地带,前往两山通道这一路的旅程中,他充分感受到了什么是内部会议所说的“良好的群众基础”。
他们经过的每一个村庄都对他们表达了热烈的欢迎,他们任何时候能从这些村庄中得到清洁的饮水、也许不佳但非常精心的食宿和友善的招待,这种友善不是用金钱换来的——虽然他们会在不得不打扰的每一个村庄留下足够的钱,但他们之所以能被村民们像对待兄弟和儿子一样招待,是因为数年来解放者及红旗军在这个荒漠世界不断耕耘,他们确确实实改善了人们的生活:最大的功绩是从大地的深处和远山之巅引来了清水,几乎同等重要的是消灭了所有残酷的统治者,不论是为他们送来铁器,还是教导他们种种生存的技艺,又或者祛除疾病等等……
对于世世代代都在艰苦求生的人们来说,解放者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只有最慈悲和最智慧的神使才会施予人间的恩惠,借由这样的恩惠,他们想要将第五行政区建立成一个神国毫无困难,但他们没有。
他们自始至终以人自居,无论有多少人说他们信念的纯粹和行为的自律绝非常人能为,他们也很少以此自傲——虽然不是不骄傲,只要多看一眼那些反对他们的人,污蔑他们的人,让解放者们不产生道德上的优越感是不可能的,但他们不会用“我们已经干得很好了”来为任何违背原则的错误开罪。
解放者当然不是不会犯错误的木偶塑像,每个月的检讨大会他们都是排着队上去的,公示榜上的处罚通告也时常更新,可是这并不会影响人们对他们的信任,就像承认错误也不会让解放者怀疑自己选择的道路。
无论联盟外的反对者如何诋毁一切都是假象,他们总有露出真面目的一天,解放者们只说那是他们生存的环境导致他们无法理解这种关系——解放者与他们的人民之间的关系是从未在任何历史时期出现过的,二者之间不仅生死相依,而且能互相转化。
当拉姆斯在军队中,他是一名解放者,是红旗军的一份子,但当他穿过两山通道,重新回到他的家乡,他就是拉姆斯,一名返乡游子,德勒镇永远的一份子。
虽然那有如神助——从勘察到立项到动工不到三个月,划线极其精准,沿线串联的水源地至少有一半从未被人发现过——的水道工程和灌溉系统将第五区三分之一的土地从荒漠变作绿洲,是有史以来人力改造自然最成功的工程之一,很多中心城的居民也说他们如同生活在水泽之乡,比起山的另一边来也不差,但只有踏上故乡的土地,在扑面而来的水风中深深呼吸一口,好似连肺腑都被滋润,才知道这是永远无法取代的故乡的味道。
和拉姆斯上次回来的见闻相比,家乡的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这种变化最先是体现在道路上的。当他们从宽敞但是颠簸的马车上下来,登上在通道口车站等待将他们送往新玛希城的机械车辆,一起步就感觉到了不同,机械的震动清晰从脚下和身后传来,但远没有记忆中那般令人气血翻滚,头晕脑胀,一方面可能是它们的避震系统又有了改进,另一方面,他们只要从车窗看出去就能知道原因。
灰黑色的沥青路面从机械车的车轮下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城市与城镇,城镇与城镇之间的道路已经完全硬化了,即使沉重如机械车通过也不会留下车辙,不仅主干道的路况有了如此明显的改善,他们还看到虽然连接乡村的道路大多仍是土路,但路基宽阔,夯土凝实,路面铺了厚厚的砂石,各种马车和骑兽在路上情况跑过,再没有人能想起它们原本掩映在野草杂树之中,曲折泥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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