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什么不把酒卖到迷雾中去?”阿克怀特问,“如果没有下地,我甚至不知道联盟人还会酿酒!”
“因为地面议会不允许。”格里尔说。
阿克怀特沉思片刻,他没有问为什么地面议会不允许。“我回去就杀了他们。”他说。
尤利坦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在他开口之前,格里尔说:“好。”
尤利坦闭上了嘴巴。正在打量勺子的博斯男爵抬起头来,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们,最终不予置评。
他们在这家位于航道最末端的联盟商会酒馆里住了三天,才搭载最近一艘返航的白船开始旅程。他们如今有充足的时间,不急于抵达终点,因此每前行一段,他们就会在一个深受联盟商会影响的地区短暂居留,直到格里尔认为他们已经搜集到了足够多的消息,他们才继续下一段旅程。
不得不说联盟商会的存在给他们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下地”之前,就连阿克怀特都做好了经历一场糟糕旅行的准备,久不至人间,许多事物他们都感到有些陌生了,但他们这一路行来没有感受到丝毫不便,原因只在于联盟商会,他们开设的旅馆和酒馆向类似他们这样的旅客提供了可以说是西洲最好的食宿和其他旅行服务。只有在离开西洲之前,他们在近年来最负盛名的怀亚特城暂宿时,当地的联盟商会负责人对他们进行了一次礼貌而又意味深长的拜访。
怀亚特城已经是公认的联盟人巢穴,此地的商会负责人身份自然也不同寻常,在这位会长表明身份的那一刻,格里尔就知道他们已经暴露了。他回想这段旅程,感到有些吃惊,因为对方真是做得不留痕迹,虽然他们的身份也并非毫无破绽。对方携礼上门,态度彬彬有礼,但格里尔没有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一点儿的忌惮或畏惧。
甚至在对方离去之后……尤利坦用秘法之术盯着那名会长直到他回到联盟商会,依旧没能找到他及其随邑的破绽。
他们不得不在怀亚特城补办一些手续,才能确保这一次行程不会在最后关头碰壁。迷雾之地同工业联盟建立交往之后,像索拉利斯阁下那样可以带领一支骑士在其国土相对自由地行动的特殊情况再也没有发生过,回到天空之城后,索拉利斯非常肯定地说自己全程都受到了监视,并开始怀疑他们在其边境游历过程中探查到的情况与真实面貌之间的距离。
她在那座城埋下的后手不久之后就被对手一点点拔除,只剩下一些只能起很小作用的布置,更说明了对手的从容和缜密。只有在河运航道开通之后,借由联盟商会的猛烈扩张,迷雾之地才得以顺利在河岸沿线安插自己的探子,通过这些探子的亲身经历和多方求证,他们重新建立了工业联盟的认知。
可这仍不是正确的认知。格里尔在路上想。
因为立场决定人的思想。同样的情报在不同的人手中有不同的解读,天空之城的格里尔和地面议会的主事议员对联盟人的看法简直天差地别,落地之后,一路上的见闻让格里尔深感自己的想象与现实之间的差距,他在天上就知道联盟商会发展很快,对西洲诸国的侵蚀很深,但他没有想到竟然是发展得这么快和侵蚀如此之深。
在兰德殿下的邀请下,联盟人将他们的商会开到了迷雾之中,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通过大量灌入商品,不仅对迷雾之地,连天空之城都产生了显著影响。但即使“报纸”和其他联盟人的印刷品已经在天上流行,地面议会和天城上的绝大多数人仍然认为,只要他们还不能让人长出翅膀,那个怪异的国家就不足为惧。
他们现在只烦恼别的问题。
这趟旅程见到的东西越多,格里尔的心情就越不轻松。
如果说傲慢有什么好处,就是让天城上下的人不会像西洲那些意志不坚的平民和贵族一样,轻易就被联盟人的力量和文明所征服;但那些被征服的人已经将希望寄托在联盟人身上,认为他们在西洲的发展能同迷雾之国形成平衡,“钢铁之国”会通过不断壮大联盟商来将迷雾之国压缩在西洲的偏僻之地。
这是一种何等软弱的妄想。
却未必不可能发生。
工业联盟最为怪异——世上从未有过一个国家和地区竟然是这样的形象,也最能迷惑人——短视而现实的西洲人像害了传染病一样积极地宣扬的,就是他们的“抑强扶弱”和“为了最多数人的利益”。
非常荒谬然而真实的一点是,无论联盟人做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统统都能用这两条原则不像原则,解释不像解释的规训一以概之。
以半官方的身份,格里尔一行人重走了索拉利斯阁下走过的路,这也是西洲人唯一进入工业联盟的道路,入河口的小镇已经落入联盟人的掌控,他们在行船经过时看到它已经变得空旷,包括码头在内的很多建筑有被重修过的痕迹,人口显然也减少了许多。“大多搬到对岸去啦!”同行的旅客大声说,“真是运气好的家伙!”
“就凭跟联盟挨得近,”其他人这样说,“他们可有福了!”
难以想象这个港口小镇所属的领主怎能允许这种事情,然而它确实发生了。至于原因——或者说原因之一,他们很快就会在接下来的旅程里见到。
与迷雾之国建交后,工业联盟的领土进一步向外扩张,索拉利斯团长当初经历过的生产带又前移一步,将曾经毗邻的人口及领地全部吞没。乘客们说这种侵吞不是战争带来的结果,而是领地人民主动的选择,他们嫉妒咫尺之遥的联盟邻居,又受到了孩子们从免费学校带回来的邪说影响,便聚集起来,用隔壁邻居援助给他们的武器赶走了领主,然后以自治的名义投入工业联盟的怀抱。
这是在任何有序之地都应当予以谴责的行为,却在旅客当中引发了巨大的争议。
有人认为这些农民和居民背弃领主的行为是大逆不道,即使背后明显是联盟的怂恿,他们也应当承受道义的谴责,既然他们能为优越的生活攻击、抛弃自己的领主,自然也会为类似的理由成为联盟的叛徒。另一些人却认为一切情有可原,因为人性生来如此,让旅客与这些农民易地而处也未必会有更佳选择,更有甚者,不是一名或者两名的旅客说,反正联盟的统治是大势所趋,人生苦短,那些农民能够认清事实,当机立断,堪称明智之选。
“难道你不愿生活在这样的国家?”
面对这样的质疑,许多人都保持了微妙的沉默。
穿越那道著名的塔戈尔大坝,听旅客说曾有一名胆大妄为的天赋者“开玩笑地”朝坝体丢了一个化石术,不仅立即就被反弹重伤,他出身的王国也因此招致严重报复,被联盟商会列入不受欢迎对象,物价顷刻飞涨,至今不能平抑,并且由于他们再不能获得联盟商会的高级武器,邻国也开始对他们蠢蠢欲动。
“如果那个法术成功了,这座大坝会怎么样?”阿克怀特问。
尤利坦双眼茫然地看着虚空,那是他在用兰德皇子赐下的秘法之眼进行窥探。直到他们过了船闸,他才后退一步,脱力地靠上栏杆。
“不怎样。”尤利坦用缥缈的声音说,“别提那种蠢货,就算让一名土系专精的大法师来这儿,他也干不了什么。”
“他们的防护这样厉害?”阿克怀特问。
“蠢货。”尤利坦冷冷地说,“它禁魔。”
“他们用遗族的血做了禁魔法阵。”
将那座禁魔大坝留在背后,格里尔一行人没有再途径德勒镇——虽然他们在路上也见到了这座比一般的城市还要大的“镇”,而是随船直接抵达了联盟被称为西三区的行省中心,那座声名响亮的新玛希城。
这是一座宏伟到了连博斯男爵都吃惊不已的城市,虽然常驻人口只有十万余人,却比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的王都都要气势惊人,旅人们对它的赞誉可谓实至名归。格里尔一行人随着乘客走下舷梯,在一片惊叹声中驻足原地,看着这座宽广如广场的码头背后仿佛无限展开的城市,就连阿克怀特都压低了声音,他问格里尔:“你遇到那名‘术师’,是多少年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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