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带着淘宝去异界 四(176)

　　范天澜是通过遗族的身体在这个世界出生，因为这个世界能量的匮乏，因为墨拉维亚将自身封印在极地冰原与他隔绝，作为幼龙的他在人群之中成长，与人类建立起了比他所想的还要深刻的联系。人的意识有这样的力量，如果以为自己是弱小的人类，便也以为自己会受到其他人类的伤害，并表现得确实受到了伤害。因而当他回到遗族住地，认为自己将会为协助他们迁徙耗尽最后的力量而死去，那他就会真的死去……然后复生，回归他作为龙的本质，走向圣王龙曾在天网之下预见的未来。

　　然而他在“死亡”之前，遇到了一个人。

　　人类的力量是弱小的，人类的灵魂是单薄的，人类是易变而不可信任的，精灵否定和抗拒人类的这些阴暗面，虽然他们比人类的天赋者更强大，更团结，却因为傲慢而故步自封，从未担当过人类的领导职责。工业联盟成立之后，他们因为来自西方的强力文化的入侵而有所改变，但当他们族群特性最显著的树精灵面临抉择时，他为保护自己的族人，选择了成为自由而强大的龙。

　　拥有比树精灵更多的选择，范天澜始终不承认他和墨拉维亚的关系，是因为他已经决定成为人。

　　他不必向任何人解释理由，也不必一定要舍弃什么或改变什么才能被称之为“人”，在已经被云深所革新的，被他以全视之眼所探索的世界里，他只要认为自己是人，那他就不是除此之外的任何东西。

　　他是第三代太古龙裔，不像第一代那样受残余灵性污染，也不像第二代那样本能难以控制，他是圣王龙希望他长成的最理想的模样。他没有受到人类的控制，也不曾将自己视为这一族群的主人，他是人类这一群体的一部分。而他作为龙的力量并不因此有任何减少。

　　无论是亚斯塔罗斯还是圣王龙，都没有预见新人类的集群意志是通过他而诞生。龙不能……几乎不会改变自己的本质。但范天澜做到了，他的进化不是受本能的驱动，而是由他自己的意志决定方向，他唯一的弱点也在灵魂之海上那个完满的拥抱中，在那句关于未来的永远的承诺中得到了补全。

　　他变成人类的集群意志的一部分，然后又从中继续进化。

　　他在这个过程中回溯到了最初的太古龙的状态，即使只是一个能量和物质结构都很不稳定的状态，也足以让他在吞并黑洞奇点后带着整个中洲世界跃迁离开这片贫瘠的星空，循着原初世界的指引，将他所属的文明迁移至新的星域。

　　这是一片适宜文明发展的沃土，即使这里离原初世界仍然很远，但只靠人类自己，他们也能走上回家的路。他们可以回家，可以将这片星域经营和发展成为新的文明基础，从中自然诞生一批如舰队文明一般追求着星空的人，再度踏上无尽旅途。也许这些探索者会一去不回，会遭遇如龙星黑洞一般或者其他形式的危难，会再度创造奇迹或者不能，或许这个新生文明本身也将遭遇坎坷，未必能如原初文明一般长久存续……

　　“但只要群星依旧闪耀，人类就不会停下脚步。”

　　“所以这就是你们追求的通往永恒的道路？”

　　“是的。”

　　“那么，我们也因你们而得到了永恒。”在回溯中短暂存在的太古龙幽影说，“你们和你们的文明应应当得到祝福。”

　　在无尽繁星的背景中，完全状态的中洲世界在远方犹如明月，俊美至极的青年再度睁开眼睛，他醒来就看见想见的人在他身边。

　　记忆如潮水涌来又退去，但重要的只有一件事情。即使已经踏入成年，他仍远远称不上成熟，他还有漫长的，漫长得几乎看不到尽头的时间来让自己成长为真正完全的姿态，他自认为人，并且能够感觉到中洲世界与自己不可分离的关联，但正如如今的他与那个世界的距离，他也许永远无法融入人群之中。

　　这一切都没有关系。漫长的生命并不是苦役，他做到了他想要做的，得到了他想要的最好的结果，他所爱的已经跨越了生命的那道界限。未来有无限可能，无论人类文明将行往何处，他们都在一起。

　　“不要再离开我了。”

　　“再也不会了。”

　　那双清澈的眼睛倒映着无限星海，他握着他的手，然后轻轻地吻在了一起。

 

第491章 番外二    无限未来

　　中洲世界和龙骨世界需要融合, 这是舰队文明在消亡之前就已经决定的计划，亚斯塔罗斯和他的同伴不断地完善、推进这个计划，已经来到了最后关头。但他们受到种种条件的限制，这个计划发展到最后阶段仍欠缺一个关键部分, 框架已经搭建好, 动力之源亟待启动, 唯独启动最后过程的“核心”不能到位。

　　本应是由亚斯塔罗斯来承担这一职责，但他如今的状态仍不完全, 也已经再不可能达到完全。他是旧文明的延续者, 当他在龙骨世界时，他想要将新文明的集群意识集中到自己身上的尝试失败了, 他曾同龙族的圣王龙做过交易，当恰当的时机到来, 将他的智能终端、黑龙主的强横之躯与圣王龙的法外之血三者相合，制造出一个能够替代新人类集群意志运作这一过程的新“核心”。

　　由于亚斯塔罗斯与两位龙族之王在世界融合进程中难以替代的作用，构建这样一个新核心要占用他们的很大一部分力量。然而这仍然不够。

　　即使他们的力量不是不强大，灵魂不是不坚固，然而他们的强大更多的是个体的强大，并不能代表从空白之中成长起来的人类文明。这是一个已经为奇迹准备好了土壤的新世界, 唯有在人类的广泛共识之中形成的集群意志能够调动世界本身的力量, 接纳从界膜对面“挤过来”的龙骨世界, 将难以想象的世界融合与改造工程最终完成。

　　然后扭曲的空间会被抹平，被龙骨遗骸强化过后又具备了动力的中洲世界会被完整地推入正常宇宙，也许到时他们就要面临黑洞在侧的危险，但那是在久远之前的计划中已有预案的状况，远不及他们如今所要面对的难关：两个世界的平衡已经被打破，如果中洲世界不能通过融合被改造为完全的状态, 这颗星球或将永远失陷，或将被抹消成为基本粒子。

　　人类的集群意志为了文明延续而定下的跨越万年的宏伟计划所需要的最后一块拼图，亚斯塔罗斯曾经尝试通过第一次裂隙战争来逼迫中洲世界的人类团结起来产生，现实虽然仍未能如他所愿，却为从宇宙的另一端来到的云深留下了薄弱的基础。

　　作为已经几乎可以肯定是“被选中”的人，云深不知道将他送来这里的时空管理局是否属于他们所说的原初世界，即使人们对他多有赞誉，直到最后一刻，他也没有觉醒任何应与救世主的身份相当的特殊记忆，他回望中的人生可谓贫瘠，智慧和力量也十分有限，通过他传播而影响了人类社会发展进程的那些知识也不是他所创造的。

　　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只能做一些很微小事情的最普通的人类。

　　他从来都不是完美的。但这个世界的人类也和云深本身一样不完美，他们虽然有能让他们在正确的道路上一日千里的天赋，却长久地在历史的螺旋中徘徊。“术师”并没有为他们带来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只是令历史的车轮稍稍转变了方向，省略了某些未必是必不可少的探索过程，却得到了极其丰厚的回报。

　　如果说他的人生有什么成就值得称道，除了尝试改变某些事物并已经算得上成功了之外，便是他在这个过程中获得的，一个异常美丽而纯粹的生命毫无保留的爱情。

　　无论他们的起始是偶然的相遇，还是命运必然的牵引，无论他们之间的生命本质差距是多么巨大，他需要他，正如他也需要他。只要他在这个世界上，他就不会感到孤独。

　　灵魂之间的联结变成了奇迹的种子。在法塔雷斯说太迟了的时候，在亚斯塔罗斯说很遗憾的时候，在墨拉维亚说他们的事业在人类而言确实算得上光辉灿烂，但同时又是孱弱无比，也许一切最终都要走向虚无的终结的时候，这颗种子的根系一直在伸展，在深入，在生长。

　　它在这个世界需要它的时候开出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