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貌岸然(46)

　　尽管关于沈星极身份的猜测过于大胆，但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对的。
　　艾格尼斯公爵相信当他再次受邀前往斯莱瑟老宅时，就是他的家族问题得到解决的时候，也许他应该尽快把小爱丽带到大人面前……说起来，为什么是斯莱瑟呢？
　　克加兰卡城中的魔法师们那么多，为什么受到神明偏爱的唯有斯莱瑟呢？
　　但既然斯莱瑟已经为神明所偏爱，艾格尼斯公爵自然不可能那么愚蠢地做点什么以动摇斯莱瑟的地位。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之下，都不应该去质疑神明的选择。
　　艾格尼斯公爵便决定下次前往斯莱瑟老宅时要为斯莱瑟带去一份特别的礼物。
　　第二份邀请很快就来了。
　　智慧之书不眠不休地把所有被“真爱之石”选中的人的详细资料整理了出来。乍一看上去，这份资料没什么问题，好像每个人确实是随机选出来的。贵族有诸多姓氏，这些被真爱之石选中的人，姓什么的都有，没见真爱之石对其中某个姓氏特别偏爱。
　　沈星极把一张长到拖地的羊皮纸递给了艾格尼斯公爵，说：“根据你们家族的族谱上的记载，家主通过真爱之石选择伴侣，这个传统其实是从第五代家主开始的。”
　　“是的，确实是从第五代家主开始的。”艾格尼斯公爵似乎非常紧张，又想看清楚沈星极的样子，又不敢直视沈星极，总之奇奇怪怪的，说话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好在这位公爵本来就有些社恐，沈星极没觉得哪里不对。
　　对于现任的艾格尼斯家主来说，传统自第一代开始，还是自第五代开始，好像没什么差别，因为他们都是他祖先的祖先，都说明了这个传统确实是顺着家族的传承从远古延续到现在的。但在当时，第一代家主和第五代家主之间差着足足四代人啊！
　　“你们家族的秘密就记录在这张羊皮纸上，你先看看吧。”沈星极又说。
　　艾格尼斯公爵便低头看了起来。这张纸上记录着被选中的人的族谱，但这个族谱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父系族谱，有时候也会往母系那边追溯……公爵看得莫名其妙。
　　沈星极说：“你认真看，多看两个人就能看出问题了。”
　　艾格尼斯公爵便听话地多看了两个人。忽然，他的瞳孔猛然一缩。他立刻把羊皮纸卷了起来，快速地往下翻了好几个人，每个人都只看他的记录的最后那几行……
　　“看来你已经发现规律了。”沈星极说，“这个规律适用于每个被选中的人。”
　　以第43代家主选择伴侣时的名单举例：
　　中选者之一为佩伯·帕卡德小姐，这是一位有着黑色长发和深绿色眼睛的美貌女孩。她是帕尔米拉·坎贝尔·帕卡德的女儿，而帕尔米拉·坎贝尔·帕卡德是拉□□·坎贝尔的女儿，拉□□·坎贝尔是奥尔帕丝·欧非·坎贝尔的儿子，奥尔帕丝·欧非·坎贝尔则是……桑·斯莱瑟是达莉亚·伊克克什·斯莱瑟的儿子，达莉亚·伊克克什·斯莱瑟是伊恩特哈·艾格尼斯的女儿。这个伊恩特哈·艾格尼斯是艾格尼斯家族第二任家主的女儿。
　　中选者之二为戴利·坎贝尔，这是一位面容英俊而苍白的男性，他恰巧是中选者之一佩伯·帕卡德小姐的表兄，他的祖父就是拉□□·坎贝尔，接下来就能顺着与佩伯·帕卡德小姐相同的路线一直追溯下去了，同样追溯到伊恩特哈·艾格尼斯小姐身上。
　　中选者之三为狄安娜·邱迪恩，这是邱迪恩家族的旁系，她的家庭已经没落，而她性格怯懦。除了样貌，她的性格也好，家世也好，都不能在绅士们面前为她加分，但她还是被真爱之石选中了。她是德布·邱迪恩的女儿，而德布·邱迪恩是顿·邱迪恩的儿子……萨布丽娜·坎贝尔是乌兰妮·艾格尼斯·坎贝尔的女儿，乌兰妮·艾格尼斯·坎贝尔是杨希·艾格尼斯的女儿，杨希·艾格尼斯则是艾格尼斯家族第二任家主的小儿子。
　　对，这些中选者的血缘最终都能追溯到艾格尼斯家族第二任家主的子嗣身上。
　　不仅是第43代家主，随机选择第51代家主或第24代家主，将中选者的血缘按照一定规律往前追溯，都能追溯到艾格尼斯第二任家主的子嗣身上去，没有一个例外。
　　这种规律听上去好像很容易发现，其实不是，因为他们不是顺着单一的父系关系或者单一的母系关系往前追溯的，它需要在分支树上把父母双方的名字都列出来，然后沿着分支树一会儿父系、一会儿母系往前追溯，最终才能追溯到艾格尼斯家族第二任家主身上。偏偏贵族中的互相联姻太常见了，每隔几代就有可能要联姻一下，要不是智慧之书承担了大量的整理工作，这样的规律真的很难凭着感觉直接观察出来。
　　“我翻了斯莱瑟家族祖先的手稿，幸好密室中有魔法阵，这些手稿在时光中保存得很好。当时有种未经证实的传言，艾格尼斯家族的第二任家主夫人是一位伪装成魔法师的精灵。”沈星极说，“虽然没有证据表明这种传言是对的，毕竟关于精灵、龙族真实存在的证据已经被一种极为霸道的大型魔法抹去了，现在的魔法师都向往这些神奇生物的存在，却不能肯定它们确实存在过……但我觉得传言正确的可能性很大。”
　　艾格尼斯公爵没有接话，他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在那个时候，这片大陆刚刚结束种族之战，魔法师的贵族体系还没有完善，不像现在联姻要追溯族谱，那个时候娶嫁应该都很随意，娶个没有背景、凭空冒出来的精灵也很正常，只要这位精灵伪装成了人类，就不会有人觉得艾格尼斯家族不讲究。
　　沈星极又说：“智慧之书告诉我，精灵的寿命比人类长很多，当它们与人类缔结了神圣的婚姻契约之后，它们会与伴侣共享寿命。所以如果那则传言是真的，第二代家主和他的伴侣肯定活了很长很长时间，在把家主之位交给第三代家主时，他们很可能只是假死。直到第四代家主都去世了，第五代家主仓促继位，他们才真正去世。”
　　第二代家主和他的伴侣一共生育了七位子嗣，他们当时都很健康，长大后各自嫁娶又生了很多孩子，孩子们长大又生了孩子。所以当第五代家主及后面的家主用真爱之石选择伴侣时，他们至少有几十种甚至几百种选择，真爱之石从这些选择里挑出了几个人，他们再从这几个人里选择一位，一时间也不会联想到第二代家主身上去。
　　而只要沈星极的这番推测是对的……
　　“……真爱之石与其说是一块能帮家主选择灵魂伴侣的石头，不如说它是一块能测试精灵血统的石头，上了它名单的人身上都有非常微弱的精灵血统。”沈星极说。
　　从科学角度来说，这和近亲结合没什么关系，按理说不会导致如此严重的家族遗传病。星际时代的法律上都只规定三代近亲不能结婚，没说往前倒N代是同个祖宗不能结婚。但因为这里头涉及了神奇血统，他们不得不产生一种猜测，确实是来自精灵的基因导致了艾格尼斯家族的遗传病。也许这份基因在漫长的时光中发生了异变。
　　“精、精灵血统？”艾格尼斯公爵显然还没能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据说精灵是一个从不内战的种族，精灵与精灵之间的相处非常和谐友爱，它们永远不会互相伤害。真爱之石……不是，血统之石的祝福并不是对婚姻的祝福，很可能是对同族友谊的祝福，这份祝福唤醒了远古血统中的本能，所以每一对家主夫妻，他们都能亲近、友好、利益一致地共度一生，仿佛遇到了真爱一样。”斯莱瑟在一旁插话说。而在贵族们看来，亲切友好且利益一致婚姻关系就是最美满的婚姻关系了。
　　“真爱”太奢侈，必须要有不可思议的运气，才能遇到一份简简单单的真爱。
　　斯莱瑟不觉得艾格尼斯家族能有如他这般的好运。


第181章 Chapter 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