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貌岸然(25)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的生活水平依然比沈星极想象中更差！
　　土地的出产很低，卜拉们用于劳作的工具过于原始，他们对疾病也没有很好的防范手段，再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和脚下的鞋子，不难看出他们的手工业也非常不发达……哦，还有他们的食物，真的也相当糟糕。而且这些卜拉们全部不识字，他们生来就是为贵族魔法们劳作的，上一辈负责种田，那他们的子孙后代就一直负责种田。
　　“我忽然觉得……其实对于占了人口总数大比例的普通人来说，魔法的存在是一种错误。”沈星极说，“因为有魔法，因为魔法能解决掉很多麻烦，这消除了普通人的创新能力。他们觉得魔法来自血脉的传承，是天生的；他们没有，那就只能认命。”
　　认命的同义词就是麻木，麻木使得科技永远得不到创新。当普通人遇到困难，他们只会祈求贵族魔法师的怜悯，试图从他们那里得到帮助，他们不敢相信自己体内也蕴含着很大的一股力量。在星际时空，人类就是靠着这股力量一步步走向宇宙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沈星极的话一点都没错，魔法是阻碍这片大陆发展的罪魁祸首。


第162章 Chapter 22
　　智慧之书说，斯莱瑟家族的领地与昔日的精灵之森有所重合。
　　精灵们已经离开得太久太久了，所谓的精灵之森已经半点看不出传说故事里那种如翠玉之碧、如清月之辉、如晨曦之明的模样，不过这里确实绿植茂密、生机勃勃，仿佛精灵隔着时空仍然在祝福这片土地。沈星极说：“虽然我历史学得不好，尤其是古地球时期的历史，我并没有正儿八经地研究过。但我知道，像这样一片土地，以费力罗尔山脉和库娜河为界线，本可以孕育出像四大古国那样的文明，但它没有。”
　　人类早期文明的发展非常依赖于地理环境和气候。好比说，位于地中海的古罗马就发展出了典型的海洋文明，贸易业非常发达，为后来的资本主义的出现和发展奠定了原始基础。而依靠于长江和黄河发展出来的古中国文明则是典型的大河文明，注重农耕并依河建立城邦，慢慢又形成大国，使社会体制最终走向了奴隶制和封建制。
　　四大文明古国的发源地分别是两河流域、尼罗河流域、印度河流域以及黄河流域，这也进一步证明了人类早期文明的发展确实和地理环境息息相关。尽管沈星极是一个外来者，他是一个时空旅客，但他身后有整个地球文明作为依托，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按照这片大陆的历史，库娜河流域早应该发展出像四大古国那样的文明了！
　　魔法确实非常神奇，沈星极一直觉得它就像是一个神秘的美人那样充满魅力。但魔法的存在让魔法师们高高在上，他们认为没有必要去探寻闪电发生的原因，反正魔法可以让他们免受闪电雷鸣的伤害。同时魔法的存在又让普通人麻木不仁，为什么要去计算圆周长和圆半径之间的关系呢，这样做难道能让他们获得安纳神的亲睐吗？
　　这个时空因此久久孕育不出科技的新芽。
　　“那些生活在旷野之中的普通人，他们在这方面会好一点吗？”沈星极问。克加兰卡之外的肥沃的土地都已经被贵族魔法师们瓜分，但还有很多贫瘠的土地是无主的。生活在那些无主之地的卜拉，他们都是自由的，但当他们遭遇天灾人祸时，他们也无法获得魔法师的帮助。那么，他们会想办法去改造工具、预防疾病、发展手工业吗？
　　斯莱瑟对此了解不多。
　　在经历时空旅行之前，斯莱瑟虽然做到了不拘一格降人才，但这个“人才”也只限定于魔法师，他只是不在意魔法师的出身而已，至于真正的卜拉们的生活是怎样的，斯莱瑟没有机会去关心。这会儿，他搜寻记忆倒是想起了一个人：“还记得菲比么？”
　　菲比是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要永远追随斯莱瑟的平民魔法师。因为他是斯莱瑟千金买骨的象征物，所以尽管斯莱瑟早就看透了他的野心，却没有限制他，反而一直不动声色地纵容他的野心，直到他被自己的野心胀死。他在不久前死了，虽然不是斯莱瑟动的手，但他确实死于背叛。菲比的家族就生活在旷野上，已经形成了一个部落。
　　“虽然我没有亲自去过菲比的那个部落，但他作为副首领的儿子，从他一系列行为中不难看出，比起自身努力发展生产力，部落的领导人还是更愿意去追求魔法的力量。”斯莱瑟如此说。
　　像菲比的父亲，因为生出了一个带有魔法天赋的孩子，他在部落里便拥有了享用更多女人的权利，菲比的兄弟姐妹和其他亲戚也在婚姻市场上有了绝对的无人能敌的优势。像菲比，因为成为了一个魔法师，能给部落送去魔药和其他的魔法用具，他的部落开始向周围扩张，抓住机会吞并其他部落，成为了更大的部落。
　　部落与部落之间的纷争最终都会结束于“我们获得了魔法师的亲睐并拥有了更多的魔法用具，我们赢了”，这些取得胜利的部落因为尝到了甜头，就会想要和魔法师们缔结更亲密的关系……这么发展下来，卜拉们的终极武器和终极追求一直是魔法。
　　有了魔法，就能在贫瘠的旷野生存下来。有了魔法，就能在纷争中保全自己。
　　“生活在贵族领地中的卜拉，因为有贵族的看顾，他们是贵族的领民。”沈星极总结说，“生活在旷野上的卜拉，看似是自由的，但他们想要过上安稳生活就必须投靠魔法师，这部分魔法师几乎都是平民魔法师，因为贵族们还看不上这么一点小小的利益。当这些卜拉在争取魔法师们的亲睐时，其实他们已经成了这些魔法师的‘领民’。”
　　所以，在这片大陆上，所有的卜拉都是魔法师的领民，只不过生活在贵族领地上的卜拉是在地理程度上被圈死了，生活在旷野上的卜拉则是在心理层面被圈死了。
　　没有一位卜拉是真正自由的，纵使肉体自由，精神也是被禁锢的。
　　“你觉得革新派他们认识到这个问题了吗？”沈星极问。
　　斯莱瑟哑然失笑：“我承认革新派中的大多数激进者，他们确实毫无私心，想要为卜拉谋求利益，想要保护卜拉。可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其实大多数平民魔法师和那些生活在旷野之上的卜拉们之间已经形成了另一种类似于领主与领民的剥削关系。”
　　就连斯莱瑟这样的阴谋家当初都没有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更何况是那些天真的理想主义者？斯莱瑟第一次有了类似的感悟是在星际时空见到了一位凭借自身的努力和天赋完成阶级跨越的优秀女士。想要保护卜拉？当他们生病时给他们魔药，当他们饥饿时给他们食物，当他们遭遇灾难时把他们拯救出来，这都是远远不够的。
　　真正的保护是给卜拉开通一条路，这条路也许遍布荆棘，也许成千上百的人里头最终只有一人能走到终点，但只要有这么一条路存在，让卜拉可以凭借自身努力实现阶级跨越，最终与魔法师们平起平坐，确保这条路始终存在，这才是真正的保护。
　　否则革新派再无私，就算他们做得再多，也带着几分别有用心似的。斯莱瑟年少时还无法如此透彻地分析问题，那时的他便觉得革新派的人总隐隐透着几分虚伪。
　　这其实是种误解啦。斯莱瑟时常觉得尤内斯萨心机深沉，这位革新派的精神领袖也确实心机深沉，但这和他想要保护卜拉的心并不冲突。尤内斯萨确实足智多谋，但只要他跳不出魔法师的思维来看待问题，他心目中的理想世界就永远不可能实现。
　　沈星极老神在在地说：“任重而道远啊。”
　　“只要你想做，那就去做。”斯莱瑟如此说，“我打算先减少领地中的税赋。”
　　他身为斯莱瑟的家主，对这片土地及土地上的所有东西拥有绝对的统治权，他减少领民的税赋只是在减少自身的财产，别的贵族魔法师听说了最多就是在心里嘀咕他是不是有病，认为这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愚蠢的慷慨，但不会因此联合起来反对他。
　　减少税赋是第一步，减轻领民们的负担，帮助卜拉解决基础的温饱问题，卜拉才有心情和精力去追求其他。斯莱瑟又说：“之后，你可以在领地上开办一所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