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凛:“…………”
虞度秋眼睛也不眨一下,流畅无比地继续胡编乱造:“纪队出于个人崇拜,想在穆浩生日时送上贺礼,但他知道穆浩重义气轻礼节,直接给肯定不收,于是在穆浩家门口徘徊纠结,这时,他看到穆浩和吴敏一起回来。有外人在,更不好送礼了,所以他就回家了。后来穆浩遇害,纪队如此知恩图报的人,怎么可能不去给自己的偶像报仇呢?他脑子里一定十分英雄主义地想着:’这一次,换我来救你!’。以上,是我认为更合情合理的猜测。不知事实是否如此,纪队?”
“…………”纪凛深吸一口气,经历了惊慌失措和哑口无言后,终于意识到做个诚实的人过不了这关,只能昧着良心,“是的,穆哥的援手对当时的我来说意义重大,我没齿难忘。我觉得偷偷去他家门口蹲点送礼的行为不光明磊落,有贿赂的嫌疑,所以刚才没说。”
虞度秋递去一个揶揄的眼神:可以啊,圆得不错。
纪凛瞪回去:属于是近墨者黑了。
彭德宇本就不相信纪凛参与了犯罪,一听这解释很容易就接受了,对冯锦民道:“老冯,你看,小纪和黄汉翔之间的对话不像是提前约好的,更不像是同伙。他这么尽心尽责地奔波查案,如果我们冤枉了他,太让人寒心了啊。”
围观半天的徐升也猛点头:“是啊是啊,小纪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局里都清楚,他不可能是凶手。”
冯锦民也并非不分青红皂白,双手交握撑在会议桌上,拧眉沉思片刻,提出疑惑:“可凶手怎么知道他那天一定会去酒吧?难不成凶手也看过这些监控视频、知道他的习惯?”
虞度秋耸肩:“我这监控的查看密码只有我的手下知道,凶手未必需要监控,可能就住在那附近、见过纪队时常出入巷子呢?黄汉翔也是离开酒吧没多远就失踪了,或许是被凶手抓进家里了呢?”
冯锦民:“你也只不过是推测,而且你显然向着他,不够客观。”
虞度秋笑笑:“目前谁都无法确定凶手,您认为我不够客观,或许是因为您觉得,我的观点不符合您的主观吧?”
冯锦民冷哼:“办案要讲证据,不是光靠你一张能言善辩的嘴。”
“光靠嘴当然不够,还要靠眼睛看,靠脑子想。”虞度秋笑脸冰冷,“有眼睛而不去看,等于没眼睛。有脑子而不去想,等于没脑子。”
两人针尖对麦芒,剑拔弩张,空气里仿佛能闻着火花击撞产生的焦味。
冯锦民算是沉得住气,没有拍案而起,只是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最后下了决断:“以防万一,我认为纪队长还是暂时避嫌为好,让徐队长来接手这个案子吧。”
纪凛瞬间急了,脱口而出:“不行!”
徐升总算明白了自己被喊来的原因,接受也不是推脱也不是:“冯队,我手上还有几起案子没破呢,实在忙不过来,而且小纪从一开始就跟进这桩案子,比我了解得多,他也特别想破案……”
“你们以为我不想破案吗?以为我不心痛穆浩的死吗?可我当初还不是避嫌没参与调查?”冯锦民愠色道,“越关心,越着急,越容易忽略细节、影响判断,甚至导致冤案、错案。何况凶手已经盯上他了,这一次没成功,下一次呢?他面前是个大火坑,你们不拉住他,还要推他进去?”
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当头棒喝,彭德宇刹那间醒悟了:“老冯,还是你考虑周到。只要没冤枉他就行,也不是一定要他来负责。”
徐升见两位领导意见一致了,只能认命:“好吧,我服从安排。”
甚至连虞度秋都说:“虽然我不在乎他的死活,但既然你们都这么有人性,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异类,我也尊重你们的决定。”
徐升:“……你这话就已经很异类了。”
只有纪凛不同意:“彭局,冯队,这案子我已经查了大半年了,不也平平安安的吗?就算出事,也是光荣牺牲,我不后悔。”
彭德宇心意已决:“这案子已经死了四个人了,是该让重案组接手了。你年纪轻,容易冲动,经验也没徐升丰富,他比你更适合。你先休息冷静一段时间,等养精蓄锐后,还可以再加入的嘛。”
“可是!”
“好了别说了,你也熬了一个通宵了,回去好好睡一觉,交接的工作我让卢晴和牛锋去办。”彭德宇起身,快刀斩乱麻,不给他争辩的机会,“我们还要去查查那个匿名举报人,看样子有些蹊跷,先回办公室了——虞先生,记得给我们的电脑升级。你那个摄像头也不错,给我们局里装几个?不贵吧?”
虞度秋莞尔:“您和我外公是老朋友了,怎么好意思收费,回头我让安装师傅过来全部换一遍,密码您设置就行。怡情酒吧巷子里那几个摄像头的查看密码我也发给您。”
意思就是充公了。
彭德宇白嫖了一批新设备,也不计较他私自安装摄像头的事了,反正那条巷子的深处平常只有环卫工和蟑螂老鼠光顾,侵犯不了谁的隐私。
彭德宇给了他一个“识相”的眼神,心满意足地和冯锦民等人一块儿出了会议室。
门刚关上,只听“哐当!”一声。
纪凛跌坐下来,椅子差点翻了,他像是被抽空了全身力气,木然看着桌上冯锦民留下的照片。
不甚清晰的监控下,依稀能辨认出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从主干道的一头结伴而来,而街道的另一头,一个人做贼似地躲在路灯光照不到的拐角处,默默看着那两个人。
虞度秋走到他身旁,撑着椅背,随他一起看照片,貌似不经意地问:“你给穆浩买了什么礼物?”
纪凛没做声。
“你是不是很后悔当时没上去跟他说两句话?”
纪凛依旧不答。
“……”
“我看了所有监控,你总是安静地坐在那儿,像现在一样,什么都不说。我很好奇,对着空气、对着自己也不敢说出口的感情,你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纪凛收起桌上散乱的照片,揣进兜里,也站起来了。
“你去哪儿?”
“回家睡觉。”
“你打算乖乖听话?”
“不然呢?”纪凛紧紧地握着门把手,手背青筋凸起,没有回头,“有比我更优秀的刑警接手了案子,这是好事。”
“你这话可不诚心。”
“诚心有什么用,诚心能破案吗?能让穆哥回来吗?”纪凛的声音哽了下,“这是我为我的无能所付出的代价,怪不了别人。”
门一推开,走廊上的风突然寻到了缺口,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将他单薄的衬衣吹得左摇右摆,仿佛整个人都在晃,随时可能倒下,但他最终还是逆着风走了出去。
会议室内彻底没了人声,唯有台风的余威放肆着。
虞度秋的银发在风中猎猎飞扬,缓缓转过头,黑屏再度亮起,他握着手机一路划到最上方——10月27日,所有不幸开始的那天。
纪凛曾发来了那晚的录像,也是唯一一段有凶手身影的监控录像。
重复了无数遍的片段在眼前播放,残忍的、血腥的、悲惨的画面隐藏在了看不见的巷子深处,酒吧门口监控所能拍到的,仅仅是平静无人的巷子口。
直到那个男人出现。
一把长柄黑伞遮住了胸部以上,参照路灯高度,身形相当高大。身着黑衣黑裤,最适合进行夜色中的暗杀,身上唯一有光亮的地方,是右手食指上的一枚戒指,看不清颜色是红是黑是白,只知道是宝石。
无论哪种,都不足以确定身份。
虞度秋按下暂停,与画面中的男人隔着长远的时空,静静地对峙。
风力渐弱,抚过他浓密的长睫,轻轻一颤。
“你究竟是谁呢……这位王后?”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