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鬼的裴鸣上了柏朝的当,以为自己父亲的罪孽马上就要被人翻出来了,急得等不到回国,立刻联手柏志明劫车杀人,想将家族的丑事埋在这片黄土中,永不为外人知。
至于杀人的罪过,完全可以推到柏志明头上,反正他原本就是杀人犯。
然而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他想加以利用的手下早已叛变,此刻眼中射出了一道嗜血的精光,趁他不备,将手伸向了怀中,缓缓抽出一把狼爪小刀,刀锋在昏暗的环境中闪着幽冷的光——柏志明终于要动手了。
外边还有一群保镖,他不敢用枪,裴鸣此刻被激怒了,注意力全在虞度秋身上,对身后的危险毫无察觉,是暗杀的最佳时机。
柏志明刚抽出刀,准备悄没声儿地靠近,突然被人轻轻按住了手。
他不明所以地侧头,只见柏朝冲他摇头,指了指他手上的刀,又指了指自己。
他们俩父子虽然心不齐,但这些年培养的默契毋庸置疑,柏志明很快明白了,柏朝是在说:交给我。
柏志明颇感意外。
他对这个养子没什么感情,就像姜胜和刘少杰一样,不过是他养着的工具,顺便填补自己的生理缺陷带来的遗憾。
但柏朝和另外两个孩子不太一样。
当初去福利院挑选孩子时,这小孩儿戒备冷漠的眼神他至今记得——那是一头独狼的眼神。他阅人无数,立刻感觉到这孩子只需稍加培养,必定能成为一个狠角色。
然而等领养回来之后,现实却并不如他所料。
柏朝聪明伶俐,过目不忘,什么任务交给他都能出类拔萃地完成,连相貌都无可挑剔,唯独有一点令他十分不满——这小子不敢害人。
矛盾的是,每当他因为这点而动手惩戒时,这小子却一声不吭,被皮带抽得浑身青紫,被关进地下室几天几夜不吃不喝,连眼泪都不掉一滴,不像是性格懦弱。
明明和另外两个孩子一样乖顺,却时常让他产生一种无法掌控的异样感。
而且这孩子跟扫把星似的,一来他就倒了大霉,裴家的藏毒仓库突然被人揭发,导致裴先勇锒铛入狱,他自己也失去了暴利的工作,至今未能找出那个告密者。
种种情况相结合,他对这孩子的看法很微妙,既能成事,又能败事,实在吃不准。
是故,当有人找他重操旧业时,他犹豫之下,最终没带这个能力最强的孩子,选择了笨手笨脚的姜胜和心狠手辣的刘少杰,起码那两个是他绝对能掌控的,也是有胆量杀人的。
眼下柏朝居然主动提出由自己来了结裴鸣,柏志明第一反应是惊喜,第二反应是怀疑。虽说这小子看起来和以前一样,可毕竟伺候了别人半年,万一有了异心呢?
柏志明迟疑几秒,没给他那把锋利的小刀,摘下手上杀伤力更小的红宝石戒指,悄悄递给他。
柏朝没有提出异议,接了戒指,戴到自己手指上,然后轻手轻脚地逼近蹲在地上的裴鸣。
虞度秋余光瞥见了他,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吸引裴鸣的注意力:“你要怎么对我下手?杀了我?那能不能让我死得好看点儿?”
裴鸣刚才动怒,有点喘不过气,松了松领口,说:“我不喜欢打打杀杀,何况我们也算多年的朋友,我真有点儿下不去手。这样吧,我让你最心爱的人动手,尽量减轻你的痛苦——柏朝。”
“嗯。”
“你……”裴鸣蓦地一愣。这声应答未免太近了,仿佛尽在耳畔,他下意识地转头——
某样尖锐的利器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股可怕的寒意瞬间从脚底蹿到大脑,他眼中变幻着惊愕、愤怒、恐慌的目光,竭力维持镇定,发颤的声音却出卖了他:“你……你居然敢……唔!”
柏朝用力捂住他嘴,手臂猛地一横,利落地割开一道口子,薄薄的颈部皮肤下立刻涌出了鲜血。
裴鸣从小养尊处优,顶多受过心灵上的创伤,从未体验过这般剧痛,一时间慌了神,求生本能使他剧烈挣扎起来,唔唔叫唤个不停。
“想活命就装死。”柏朝在他耳边飞速低语了句。
裴鸣怔住,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自己的人企图杀他,却又企图救他,但情况刻不容缓,他迟疑了一瞬,最终选择听从指令,慢慢地放弃了挣扎,仿佛脱力一般,头颅渐渐垂下。
柏朝松了手,把他像个破布袋似地扔到地上,平静地说:“死了。”
柏志明走过来瞧了眼,只见裴鸣瞪大眼睛痛苦地抽搐着,脖子处全是鲜血,看不清伤口多深,但估计是活不成了。
他不禁拍手称好:“可以啊,臭小子,用这么小的刀片戒指杀人,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
柏朝与虞度秋同时心下一凛。
第一个肯定是王后了。
“还有谁也这么杀过人?比我更厉害?”柏朝似乎不太服气。
柏志明以为他争强好胜,笑道:“那你俩得打一架我才知道谁更厉害,不过他的戒指是假的,说是讨厌用枪才定制的,不像你手上这枚,货真价实的红宝石,值钱得很。行了,再把这位大少爷处理掉,我们就出去,说姓裴的让我们去办事,你开一辆我开一辆。”
柏朝给他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摇头道:“我第一次杀人,没法一下子杀两个。”
柏志明登时变脸,目露鄙夷:“还以为你长进了多少呢,没用的东西,让开,我来。”
柏朝依言退到一边。
柏志明拔出了狼爪小刀,像饿久的野兽见了食物一般,眼中闪过贪婪残忍的凶光,没有一句废话,扬手就向虞度秋的脖颈刺去——
这时,面前被捆住手脚的人突然对他裂开一个诡谲的微笑,瘆人得慌。
柏志明一愣,不明白怎么有人死到临头了还会笑。就这么瞬间的迟疑,眼前突然没了人影。
下一秒,裆部骤然袭来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痛到他连惨叫都发不出来,霎时间冷汗狂涌而出,整张脸皱到了一块儿去,龇牙咧嘴地不住倒吸气,手里的刀都握不稳,当啷落地。
滚到一边甩开绳子的虞度秋趁机抬腿横扫,一击即中,直接将柏志明这个壮汉轰然掀翻在地,捂着裆部抽搐不已,恐怕是彻底断子绝孙了。
瘫在地上装死的裴鸣浑身一颤,忽然觉得自己脖子上的割伤也没有很疼。
虞度秋还想抢走柏志明怀中的枪,柏朝一把抓起他的手:“先走!等他叫唤就来不及了!”
“可是还有裴鸣——”
“他没事,他的保镖会救他。”柏朝拖着他走,“你的保镖只在乎你。”
虞度秋微微愣神之间,就被拽出了地下室。
视野倏然开阔,明亮的光线照在眼睛上,令他不适地垂下了眼,然后就看见了他们两个紧握在一起的手。
柏朝手上的戒指刀片已经收起,红宝石上沾了鲜血,更为鲜艳瑰丽,让人挪不开眼。
从地下室奔上一楼不过转瞬间,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那刻,柏朝回身将虞度秋拽到身前,横臂卡住他喉咙,挟持人质似地将他推上了楼。
客厅里坐着休息的几个保镖刚听见地下室传来异响,正要派人下去查看,却见他带着虞度秋出现,皆是一懵:“你这是……”
柏朝箍着虞度秋,神色平静地大步往门口走,目不斜视道:“裴总让我去外面找个荒地处置他,然后埋了,省得清理现场。”
其余人都知道他是裴鸣的心腹,没有起疑,还好心地问:“需要帮忙吗?”
柏朝已经走到了大门口:“不用。哦对了,裴总让你们全下去,有东西要搬。”
众人迷惑:“什么东西?需要这么多人搬?”
“腌辣白菜。”柏朝面无表情地胡扯,“还有一只阉了的大公鸡。”
虞度秋剧烈喘息,深深吸气,平复想笑的冲动。
其余保镖不疑有他,只当裴鸣想带点土特产回去,虽然口味怪了些,但毕竟是老板的命令,就算老板爱吃屎也得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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