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鸣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了下。
与此同时,赵斐华死命拽住了突然发神经要冲上台的小保镖,恼火地低吼:“你干嘛!快回来!”
“他不能去,我要阻止他。”
“你阻止不了!还没看出来吗?他就是想找一条正大光明的理由押着裴鸣一起去缅甸查案,警察都阻止不了!”
台下的警察确实阻止不了,尽管徐升此刻十分想冲上台揪起虞度秋的领子臭骂他一顿。
不让你去非要去!上赶着送死吗!
两位老警察还算冷静,冯锦民评判道:“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穆浩怎么会有这种朋友。”语气中满满的苛责。
纪凛抿了抿唇,忍不住争辩:“穆哥把他当朋友,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冯锦民貌似不经意地瞥来一眼:“你这么在意穆浩的案子,也有自己的原因吧?”
纪凛脸色一僵,没再接话。
彭德宇的态度偏向赞同:“我觉得这小王八蛋这招挺聪明的,假使凶手真是裴鸣的人,那他带着裴鸣,就相当于有了个人质,凶手即便想动手也得顾忌裴鸣的安危。且听裴鸣答不答应吧。”
话音刚落,他们就听见裴鸣波澜不惊道:“嗯,是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我司在孟休有个矿场,与政府有合作,虞总需要我帮忙征召志愿者的话,我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那太好了,我还能顺带去原产地采购一手红宝石。”虞度秋高兴道。
杜书彦瞧他俩聊得正欢,大约是看不惯裴鸣独占风头,有意无意地提了句:“孟休出产的红宝石有黑斑,品质不算最佳,抹谷的鸽血红才叫极品。”
虞度秋想了想:“倒也是,不过没关系,我听说裴总在那儿也有矿场?”
裴鸣的神色微微一顿,接着稀松平常地笑笑:“有是有,不过那边已经开采不出多少鸽血红了,我们家的矿场废弃已久,就一个偏远山区小村庄而已,没什么看头。”
虞度秋微愣,紧接着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即便如此,那儿也是举世闻名的红宝石之乡,我很想去亲眼见识一下,不知裴总可否行个方便?”
裴鸣一时陷入了沉默,时间长达三四秒。
连台下其他宾客都察觉不对劲了。
虞度秋开了金口,指明要把这个天大的馅饼送给裴鸣,裴鸣只需带他去参观下自家矿场就行,又不是什么难事,竟然会迟疑。
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与此同时,纪凛终于想起了自己在哪儿听过抹谷这个地名——两个月前,夏洛特的晚宴上。
“……裴卓送给杜苓雅的那对耳坠,是鸽血红宝石,只有抹谷矿区出产。”他一边低喃,一边迅速捋清思路,“那对耳坠分明是近期开采出的原石加工而成,裴鸣却说抹谷的矿场‘废弃已久’……他在说谎!”
徐升也心生疑虑:“裴鸣为什么不愿意带虞度秋去那儿?必有蹊跷,会不会……柏志明就躲在那儿?他经常去缅甸出差工作,肯定对这个矿区很熟悉,在那儿定居应该不成问题。”
冯锦民浑浊的眼珠一凝,积年累月塑造出的威压令他一开口便像是命令:“立刻联系云南那边,让缅甸警方在抹谷的各个出入口设置关卡,重点搜查该地区。就算柏志明不在那儿,也一定有问题,或许那儿留存了裴先勇曾经贩|毒的证据。”
徐升立刻答“是”,迅速把事情吩咐了下去,并问:“可以申请对裴鸣的手机实行监听吗?万一他通风报信,我们能第一时间知道。”
冯锦民肃色摇头:“市局的审批手续很严格,没有确凿的犯罪证据,批不下来。”
徐升失落地叹气。
彭德宇道:“别泄气,目前柏志明未死的消息,只有我们和虞度秋他们知道,虞度秋不可能对外人乱说,裴鸣若是嫌疑人,他应该以为我们还被蒙在鼓里。而且这场发布会结束的时候,关卡应该已经设好了,柏志明就算知道我们在查他,也没那么容易逃出去。”
裴鸣在几秒的犹豫后,垂眸推了推眼镜,再抬眼时,脸上已看不出一丝迟疑:“既然虞总想去,我当然乐意奉陪。”
“好,那就一言为定了!”虞度秋绕了这么一大通圈子,终于达成目的,接着返回正题,“抱歉,扯远了,接下来,我还是先给大家演示一下这个设备如何佩戴吧……”
台下其余嘉宾长吁短叹,为自己错失一次绝佳入股机会而惋惜。
两小时后,发布会结束,展厅灯光亮起,许多人没急着走,都想上去和虞度秋攀谈两句。
裴鸣起身整了整西装,给裴卓使了个眼色,两人不动声色地往门口走。
“裴总,等等!”杜书彦出声叫住了他们。
裴鸣回头,目露不悦:“杜总还有事?”
“一点私事。”杜书彦比他矮小半个头,气势上就不如人,只能仰头看他,“是这样的,我想替阿雅问问小卓,最近是不是很忙?阿雅说挺久没见你了。”
裴卓一听见杜苓雅的名字就挪不动脚步了,急忙回:“没有没有,我是怕苓雅烦我,想着过几天再去找她,她……主动提起我了呀?书彦哥?”
尽管知道裴鸣和杜书彦互相看不顺眼,但杜书彦毕竟是杜苓雅的亲哥,裴卓不敢得罪,语气相当恭敬。
裴鸣瞥向他,用凌厉的眼神镇住了胳膊肘马上就要拐出去的弟弟,回杜书彦:“杜小姐之前对小卓冷冷淡淡,好像没那个意思吧?况且她刚和度秋解除婚约,怕是还没走出情伤呢,找小卓无非是想有个人陪着,未必有别的想法。杜总,你还是让他们顺其自然吧,没必要强行撮合。”
杜书彦笑笑:“阿雅她内向,不好意思说,但小卓对她的好,她心里都懂。我们推波助澜一把,也没什么不好嘛。”
裴卓连连点头,显然更支持杜书彦的说法:“谢谢书彦哥,麻烦你了。”
裴鸣恨弟不成钢,也不想跟杜书彦多废话,冷声道:“抱歉,杜总,我们还有事,先回趟公司。走了,小卓。”
裴卓不敢忤逆他哥的意思,怂怂地答应了。
杜书彦看着裴鸣转身离去,叹息道:“哎,有个这么强硬的哥哥,你真是不容易。”
裴卓:“还好啦,我哥他是担心我,因为我总给他添乱……也给你们添乱了,书彦哥,要不是我送了苓雅那副耳坠,她可能已经和虞度秋结婚了,你应该也觉得虞度秋更好吧……”
“诶,这是哪儿的话,他们本就不适合,早晚要分的。我觉得你很关心苓雅,跟她也很般配,别妄自菲薄。”
裴卓眼睛亮起:“真的啊?”
这时,已经走到远处的裴鸣回头,看到自家傻弟弟还在跟仇人有说有笑,立刻高喊:“裴卓!”
被喊全名的震慑力过于巨大,裴卓一个字也不敢多聊了,匆匆道别杜书彦,夹着尾巴溜了。
杜书彦兀自笑了笑:“他比他哥单纯多了。”
身后的秘书悄声回:“不如说是蠢。”
“蠢也比精明好,起码打交道不费神。咱们失去了一棵大树,找棵小树傍一傍也好,起码他容易控制。”杜书彦边说边转身,看向发言台的位置,“像度秋他,就太难应付了……咦,他人呢?”
本该站在发言台前的人不见了,正在应付众位来宾的是赵斐华,眼镜被人群挤歪在鼻梁的一边,手忙脚乱地发着名片:“虞总有急事!先走了!各位对这个项目感兴趣的话可以联系我!”
黑布落下,后台准备室的门砰!地砸上。
虞度秋被人拽到这儿,甩进了门内,尚未站稳,那人又从身后紧紧拥住了他。
“别去,太危险。”
隔了两层西装,男人的体温倒不明显,但禁锢他的双臂力气惊人,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他一时竟挣脱不开。
“危险哪里都有,所以需要你来保护我,而不是干涉我的决定,我的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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