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天爆炸之后,我怕柏志明先杀你灭口,所以才去找他投诚,交出戒指讨好他,向他提出劫车的计划,勉强让他相信了我……”
“可实际上,我的心从没有离开过你,否则你以为,那袋镇定剂是谁派人送的?”
虞度秋的瞳孔颤了颤,消化了这些信息后,目光又迅速冷下来:“是你派人送的又怎么样?你救了穆浩就能抵消你的所作所为吗?”
“不能,所以我要坦白我目前所知道的一切线索,将功赎罪。假使一会儿我遭遇不测,你就把这些话转告给警察,应该能派上用处。”柏朝忍受着他凉薄尖锐的视线,语速飞快地说,“你仔细听,我只能说一遍,裴鸣很快就会来了,我们没时间了。”
虞度秋很不想听他狡辩,但自己手脚被绑,无法捂住耳朵。
而柏朝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八岁被柏志明领养,是他最早收养的孩子。他早年的确是给裴家做事的,是裴先勇的左膀右臂,打着来缅甸开矿的幌子从事边境毒品交易。我是他从福利院挑选出来培养的接班人,姜胜和刘少杰都是他给我准备的手下,姜胜不擅长偷鸡摸狗,柏志明很少用他,所以我不认识他,只认识刘少杰,但他不服我,因为我……不杀人。我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度秋。”
虞度秋听到这儿,忍不住出言讥讽:“是,你清清白白,只不过帮着柏志明贩*而已。”
柏朝摇头:“我也没有贩|毒,柏志明领养我的当年,国内开始大力打击毒|贩,裴先勇被杜家曝光,被判无期,裴家的贩|毒生意也就此中断,但关键的证据警察没有拿到手。后来接管公司的裴鸣确实没再碰过一克毒品,因为毒品让他从天之骄子跌落泥潭,被所有人冷嘲热讽,他对此深恶痛绝。”
“但他也并非好人,柏志明眼见裴家垮台,想另寻东家,被裴鸣发现,就学他爸定下的规矩,让人砍了叛徒的一根小指,然后又许诺柏志明丰厚的薪资,让他留在公司,守住裴先勇其他足以判死刑的种种恶迹,否则就杀了他。”
“这一招软硬兼施确实牵制住了柏志明许多年,反正钱也够花,他就没再动别的心思。直到不久前,应该是两年前,有人找上了他,让他帮忙运输贩卖新型毒品,于是他开始重操旧业,带着刘少杰和姜胜一起干。”
虞度秋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违和:“你是他最器重的儿子,他怎么不带着你?你又想撒谎把自己摘出去?”
柏朝似乎很高兴他在听自己说话,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说:“因为裴鸣始终对他心存戒备,怕他暗中背叛,所以很早就‘收买’了我当眼线,监视柏志明的一举一动。而柏志明也觉得带着我不方便,我经常被裴鸣派去各个国家出差,总是找不到人,所以就没带我。”
虞度秋嗤笑:“你还是个双面间谍。”
“嗯,可以这么说。但柏志明吃过教训,这次非常谨慎,我完全查不到他的新东家是谁,连去年十月那起邮包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他们搞砸了,后来还惹出了雨巷案,他估计从那时候起就开始筹划逃跑了。”
虞度秋:“你对警察撒谎,隐瞒真相,协助他潜逃,你也是帮凶。”
柏朝将他散乱的发丝一缕缕勾到耳后,细细揩去他脸上的灰尘:“我没有办法,如果我说出实情,裴鸣一定会派我去追查柏志明的下落,而那时我正好得知你打算回国了,也听说了你的项目,我担心裴鸣对你不利,所以向他主动请缨,来‘监视’你。我承认……君悦那晚是裴鸣派我来接近你的,但之前我对你的关注,和之后我在你身边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与他没有一点关系。”
虞度秋对最后句话充耳不闻,冷冷盯着面前这个双面……不,应该说是三面叛徒:“难怪你失踪的时候裴鸣一直问起你……他让你监视我干什么?他到底是不是国王?”
“不是,所以在山上的时候我跟你说,柏志明给‘裴鸣’打的那通电话不对劲,据我所知,裴鸣应该没有参与那些案子,更不可能给柏志明打电话说这些,他根本联系不到柏志明。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国王要柏志明加害裴鸣,裴鸣并不清楚这件事,他的眼中钉始终只有你,不光是因为嫉妒,还因为你的Themis项目,让他害怕了。”
这与之前他们的推测有所重合,虞度秋一时间获取了太多信息量,脑子里一片纷乱,暂时放下前仇新恨,一边将线索一条条串起来,一边问:“他为什么害怕?难道……二十年前的车祸案真与他们家有关?”
“何止有关,他爸就是下达命令的凶手。”柏朝斩钉截铁道,“而柏志明,就是制造车祸的杀人犯。”
虞度秋目露怀疑,身体后仰,远离面前人:“你怎么知道?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报警?还跟着杀人犯混?你的说辞根本不能自洽。”
柏朝向他靠近:“我没有拿到证据,但我发誓,我说的都是——”
正在这时,外边隐约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柏朝脸色一变,迅速动手给他松绑:“裴鸣来了,我告诉了他柏志明还活着,但他不知道柏志明已经叛变,更不知道柏志明想把一切罪责栽赃给他,他以为柏志明还会听他的……你一会儿什么都别说,假装不能动,找机会逃,车就停在外面,进了车你就安全了,柏志明的枪射不穿你的车。”
虞度秋心念电转,大致缕清了各方势力目前的状况:柏志明受人之命,派养子刘少杰谋害裴鸣,不成想,被前一次姜胜搞砸的邮包案中的刑警穆浩察觉了端倪。他情急之下向他的上线王后求救,从而导致了雨巷案。柏志明生怕事情败露,畏罪潜逃并拉了个替死鬼朱振民,和一个顶罪者刘少杰。
事情到这儿原本万无一失,谁知穆浩留下了一条关键线索,使得警察重启调查,而此时自己恰好回国启动Themis项目,引起了裴鸣的警惕与恐慌,害怕他证实岑婉当年的数据无误,车祸实则人为,进一步牵扯出裴先勇早年犯下的杀人罪,再一次将好不容易重新振作的裴氏卷入风波,甚至置之死地。
裴鸣的这股敌意被真正的国王加以利用,成功误导了他们,把裴鸣当作了最有嫌疑的“国王”。
假使那天在山上柏志明炸死了他们,那么只需把裴鸣的’犯罪证据‘交给警方,然后找机会杀了裴鸣,那国内警方很可能认定凶手已死。且案子发生在境外,就算有疑虑也难以继续追查,或许就这么不了了之了,真正的凶手又一次成功地潜形匿迹。
目前最令人费解的问题是:听柏志明话中的意思,告密者并非柏朝,而是身在国内的某个人,可他们上山搜查的决定并没有透露给国内的任何人,连徐升都不知道,究竟是谁告密?
虞度秋沉浸在飞速的思考中,脑海内无数条信息和记忆如雪花般纷纷降落,眼花缭乱,稍不留神就有可能错过关键的一片。他尽可能多地截获或许有用的那几片,然而短时间内从这白茫茫的大雪中看破真相谈何容易,依旧毫无头绪。
正恍神间,唇上忽然一热。
他蓦地呆怔住,思考暂停,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厚颜无耻的男人:“你还敢亲我?”
柏朝甚至贴着他的唇轻轻磨蹭了下:“反正已经被你憎恨了,有什么不敢的?或许是最后一次了。”他说完便起身离开,挥了挥手中的表,“裴鸣带着保镖,柏志明不方便出手,应该会把他单独骗到这儿来,我需要录音,手机被没收了,借你手表一用。”
虞度秋低头一看,自己腕上那块鹦鹉螺不知何时不翼而飞了。他很想挣脱松松垮垮的麻绳,往这个可恶的男人脸上抡一拳,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报复的时候,只好依旧并拢着手脚,假装仍被死死绑着,恼火地对即将走出门的男人喊:“把我的戒指夺回来还给我。”
柏朝身形一顿:“还给你……你会原谅我吗?”
虞度秋眼神森然,嘲讽地勾唇:“我会用它割开你的喉咙,我的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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