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凛表情复杂,低声说:“让他自己面对,你不必护着他。”
虞度秋装傻充愣:“谁护着他了?你们接下来该审杜书彦了吧,我对他不感兴趣,等你们结果,加油。柏朝,送我回医院。”
“好。”柏朝无视四面八方投来的虎视眈眈的视线,推着轮椅和虞度秋一块儿离开了监控室。
有人问:“就这么放他们走吗?万一他逃了怎么办?”
“他不会逃的。”纪凛道。
“你怎么确定?”
“因为他没有犯罪。”
“这可难说啊,或许只是我们没查出来……”
“你们没听到刚才审讯室里的对话吗?”这回开口的是穆浩,“柏志明老奸巨猾,他看上的‘好苗子’,应当是有极大犯罪潜力的。加上这么多年的引导和培养……任何孩子都不可能丝毫不受影响。他绝对有能力犯罪,但他没有选择这条路。”
纪凛点头:“嗯,柏朝和姜胜一样不信任警察,这就是柏志明对他造成的无法消除的阴影。他身上的罪犯潜质也很突出,除了虞度秋之外,他几乎不关心别人的死活,什么都敢做,而且手段十分隐蔽高明,如果他想犯罪,应该能比费铮做得更出色。”
幼年检举本市首富兼大毒|枭,青少年时期边忍受虐待边周旋于两个老谋深算的大人之间,成年后开始监控世界级别的富豪虞度秋,直至来到虞度秋身边,为他出生入死,甚至去接近残暴不仁的杀人犯。
柏朝完全具有顶级罪犯的潜质。
费铮愿意与他合作,不只是因为那封检举信,更多的是看出了柏朝身上与自己相似的特质,所以才会说出那句夸奖式的“我们是同类”。
他们自然是相像的,同为担任杀戮一职的王后,对生命极其漠然、对想得到的事物极为偏执,只不过是因为柏朝站在了正义的阵营,才弱化了他那些游走在犯罪边缘的罪恶行径罢了。
若真要细究起来,费铮杀人起码会亲自动手、留下罪证,而柏朝引导警察抓捕裴先勇判处死刑、引导纪凛等人发现并杀死柏志明,可完全没费自己一兵一卒。
银王后最终败于金王后之手,输得也不算太冤,费铮已经足够处心积虑,只可惜,他遇到了一个城府、谋略、手段远胜过他的天才。
这名天才偏偏还死忠于另一位天才,王炸组合,无人能破。
“柏朝只要忠于虞度秋,他就不会犯罪。”纪凛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已然得出结论,“他早就知道我在怀疑他,但他没有逃,说明他根本不怕我去查。我想……他大概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为了能够一直光明正大地待在虞度秋身边,他忍住了任何可能会给他留下案底的冲动。”
“否则,这么多年之间,他完全可以自己动手、或者找人动手,逼迫柏志明说出裴先勇的罪证,并悄无声息地杀死柏志明。柏志明能出卖裴鸣、与费铮合作,显然是个背信弃义的东西,没必要护着一个已经入狱的前雇主,威逼利诱之下肯定会开口。”
“柏朝却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含垢忍辱多年,最终等到机会,引导我们去抓捕柏志明,同时尽可能地撇清自己的嫌疑,因此差点丢了性命。”
“他一定对柏志明和裴先勇怀有极端的恨意,所以才会有如此强烈的复仇欲。但这股恨意没能支配他,因为他想得到虞度秋的欲望更强烈。”
“简而言之,虞度秋选择站在正义这边,是因为他这人本性不算太坏,而柏朝能够遵纪守法,纯粹是因为虞度秋,明白吗?”
其余人勉强听懂了,但又因为这解释太超乎常理和认知,一时间有点儿难以消化,有人十分不识相地问:“那……要是虞度秋也犯罪了,怎么办?”
纪凛:“那你可能会在发现他的犯罪证据之前,被他忠心的小保镖处理掉。”
提问的刑警一哆嗦。
“不会的。”穆浩认真地反驳,“以度秋的能力,他根本不会让我们发现他犯罪了。”
“…………”
好像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啊!
虞度秋对这些关于他的议论浑然不知,安安稳稳地坐着轮椅出了公安局的大门,抵达来时的车前。
柏朝扶起他,半搂半抱地将他安顿在后座上,接着收起轮椅,从另一边车门钻进来。
负责开车的是周毅,透过后视镜问了句:“少爷,见到洪伯了吗?”
虞度秋轻叹:“嗯,他看起来没有大碍,你照顾得不错。”
周毅迟疑了下:“少爷,虽然我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洪伯在医院的那几天时时念叨着你……我也听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是做错了事,可并无恶意,有没有可能……”
毕竟是在警察的地盘上,周毅不敢说太详细,点到为止,虞度秋也听明白了,却问:“外公去看望过他吗?”
周毅愣了愣,老实回答:“老爷到过病房门口,没进去,跟我说,等法院判完了再去看望洪伯。不过洪伯看到他的身影了,哭得那叫一个老泪纵横啊……不停说着对不起老爷,没照顾好少爷你,辜负他的嘱托了。我就是因为觉得洪伯确实悔过了,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了,所以问问,有没有可能让他少受点罪,这么大岁数,进了监狱能撑多久啊……”
虞度秋摇头:“外公的态度很明确了,我跟他同样想法,在判决出来之前,不会去见洪伯的。否则……我们或许就会成为下一个洪伯。”
护住一位相伴几十年、感情深厚的家人,代价是让其他陌生人受苦受难、含冤而终,这个选择摆到任何人面前,都足以动摇人心。
“人都是自私的,我也做不到大义灭亲。无法保证不插手,那就干脆不去看,像Themis女神一样蒙住双眼,将一切交给手中的天秤。”虞度秋疲惫地闭上眼,按下扶手上的按钮,前座与后座之间的挡板缓缓升起,隔开了前后的空间,“我所能做的,唯有祈祷天秤会酌情倾斜向我心中所愿。”
周毅最后瞄到的后座画面中,虞度秋交握着双手、安放于小腹之上,形似祷告。
无神论者的虔诚祈祷,却是出于对谋害者的怜惜关爱。
宁可做个狂徒、也不愿被世人神化的原因,或许就是因为心里清楚,当一个总是原谅世间罪恶的神,有多身不由己吧。
挡板升至最高,堵上了最后一丝缝隙。
虞度秋仍旧闭着眼,面无表情地说:“警察应该在审杜书彦了,等他们审完了,或许就会来调查你了,你准备好你的说辞了吗?确定能瞒天过海吗?”
柏朝闻言扭头:“我为什么要骗他们?”
“因为你也一直在骗我啊,不是吗?”虞度秋重新睁眼,回以凝望,“我先前没有深究,是因为我很清楚,即便我知道了,也无法割舍,不如装会儿糊涂。但现在,你该对我坦白了吧?就算你不想说实话,也先跟我对一遍说辞,免得警察发现漏洞。”
柏朝缓缓靠近:“哪怕是谎言,你也不介意?”
虞度秋轻哼:“当然介意,还很憎恶,从今往后跟你接吻、跟你上床,心里都会想着这事儿,吵架也会拿这件事骂你,你永远理亏,必须先低头,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柏朝笑了声:“要是我告诉你了,你的语气可能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虞度秋也跟着笑,捏起他下巴,凑过去印下一个吻,低喃:“你大可放心,我找不到你的替代品……无论你说什么,我也只能包容你。”
柏朝喉结动了下,被近在咫尺的浅眸蛊惑,情不自禁地去追逐这个意犹未尽的吻。
虞度秋却伸出食指抵住了他的唇:“先说实话。”
“……我还没做好准备。”
虞度秋干脆地甩给他一张冷脸,方才的温存荡然无存:“这是你今天第三次惹我生气,你好自为之。”
柏朝疑惑:“怎么变三次了?除了在医院和刚才,还有哪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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