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他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艾伦说:“……我明白了,治不好。”
他的眉毛拧成了一团,露出愁苦的表情,唇角随着他的情绪下撇,却又硬生生强颜欢笑地被主人控制着翘起来,这个笑容看起来十分惨淡。
他说:“那现在我要怎么办?”
“请不用太着急,艾伦,”亚度尼斯立刻回答,他观察着艾伦的表情,试着在心里模拟了一下他能不能做出来这个动作,“我记得你曾经和我聊起过你和莉娜,你的妻子,你们之间的夫妻生活……似乎比较平淡。”
艾伦说:“现在我知道原因了,我猜——我想——是这个原因,对吧?我的——照你说的,我的小癖好——造成的。”
他说到这里,依然显得非常困惑:“但是我在和你交流之前从来没有发现我有这种癖好。连一点点征兆都没有。我也不是没机会接触那些机器人,甚至包括斯塔克先生的战甲——我是有机会近距离接触的。”
“那具战甲并只能算是类人。”亚度尼斯提醒道,“并不具有清晰的人性特征。”
“战甲的精度太低,是吗?”艾伦说。
他突然有点松了口气的样子:“还好我只喜欢高精度的机器人……”
“或者生化人。”亚度尼斯若有所指地补充道。
“……随便你怎么说吧,”艾伦说,“还好我对那具战甲没兴趣,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波茨女士,还有斯塔克先生。”
“斯塔克会觉得这件事很有趣。”亚度尼斯说,他微微地笑了一下,“至于小斯塔克先生,我就不清楚了。”
艾伦笑了,他开玩笑道:“如果我有像你这样的脸和身体,我想就算是小斯塔克先生也会表面拒绝心里暗爽吧。”
他想了想,忽然挤眉弄眼起来:“至于斯塔克先生,听说他当年曾经有个非常恩爱的男友,还为了那个男友时清心寡欲了好长一段时间,都说斯塔克先生为对方收了心——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后来还是分手了。”
清心寡欲个鬼,亚度尼斯想。
“你笑起来真漂亮。超乎性别的漂亮。”艾伦又说,“如果你愿意这么对着小斯塔克先生笑,我想他可能都不会表面拒绝。”
亚度尼斯说:“那我还是不要对他笑了。”
在接到巴恩斯的电话,听巴恩斯详细说明了他们具体的经历之后,史蒂夫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巴恩斯的身边。
他们追查那个超能力罪犯有一段时间了,目前他们对对方唯一能够明确的事情,就是他拥有操纵他人身体的能力。
每一次犯罪事件都伴随着至少两位受害人,被操纵者,被操纵者在被操纵过程中杀死和侵^犯的受害者。神盾局的调查也不算是全无结果,受害者的身体在尸检后只是普通的人类尸体,但被操纵者的尸体上却出现了许多使人难以接受的离奇反应。
在死亡后几个小时内,被操纵者的尸体就会呈现出重度腐败的迹象,经过解剖的尸体内部,每一个脏器都变成了淤泥般的流动状态,但又诡异地保持着原有的形状,只有在被切割后,那些脏器才会失去形状,在尸体的腹腔内爆开。
尸体的血管内滋生出黑红色、菌丝状的腥臭物质,这种东西具有高强度的污染性,即使带着胶手套、穿着隔离服,亲身接触过这些菌丝的法医都会陷入某种诡异的狂躁状态,用低沉又尖锐的声音重复着无人能懂的晦涩絮语——听起来就像是同一个人在同一时间压低嗓音和掐着嗓子说话。
每一个法医都在持续时间五个小时左右的癫狂后暴毙,尸检结果表明他们死亡的时间在数小时之前。
那几乎就是他们开始接触被操纵者的尸体的时间。
这么多年了,从二战到如今,史蒂夫和巴基一起完成了不知道多少险恶的任务,和神盾局一起,他们面对过穷凶极恶又智商绝顶的普通罪犯,击溃过实力莫测的超能力罪犯,剿灭了无数以颠覆/毁灭/掌控世界为己任的势力……在这些大大小小的战斗中,他们当然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完全无法理解。
完全脱离逻辑。
完全违背常识。
甚至几乎找不到多少共同点足以将这些事件串联起来的联系,好像每一种事件都是完全孤立的。
这些案件总是来去匆匆,在某一个时间段忽然爆发,而后又忽然沉寂,追查的人不是陷入彻底的疯狂,就是出于诡异莫名的恐惧远远逃开。
史蒂夫不知道巴基是怎么想的,但要他来说……
那种恐惧是如此绝望和真实。
就像你知道你被关在一个彻底密闭的房间里,没有任何方法能让你这个房间里逃走,当然,也没有任何方法能从外打破房间。
很长时间里,你都认为你是绝对安全的,这个房间既是枷锁也是保护。
可忽然有一天,说不清楚是在哪一个具体或者不具体的刹那,你觉得你的后颈处寒毛直竖。你忽然发觉这个房间其实不止有你一个人,最开始,这种感觉只是模模糊糊的,是个错觉吧,你这么想,但还是下意识地对这种诡异的恐惧留了心。
你越是留心去感受,越能觉察出生活中某种诡怪的细节。
一阵轻轻擦过你肩膀上某一小块皮肤的风,那绝不可能是风,没有这样微小的一缕自然风,那更像是某种生物在对着你轻轻哈气;一小块可怖的阴影,然而阴影上方本该挡住阳光、造就阴影的地方却空无一物;一种无来由的莫名的窥伺,你拼命在房间里转圈和翻找,你查看了你能够看到的每一个角落,然而无论你怎么变化方向,无论你是站着、坐着、蹲着、躺着还是趴着,你总能感觉到在你眼角的某一处有什么东西,有什么活物在看你。
你慢慢地,慢慢地拼凑着所有不自然的细节,你慢慢地,慢慢地以一种水滴石穿般的毅力,在压得你喘不过气来的恐惧中拼凑出某种可能。
你隐隐约约地意识到有一个巨大的怪物在这个牢不可破的房间里,在某个角落窥伺你的生活。
你不知道它在想些什么,不知道它到底是怀抱着善意还是恶意,你甚至不知道这个房间里究竟谁才是主人——是你,还是那个怪物?这房间里原先住着谁?怪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住在这里的?
你不敢去深想,但你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从你最开始感觉到它所存在的痕迹时你已经犯了错,你越来越留心它存在的痕迹更是大错特错,你后来竟然还热衷于寻找每一份证明它存在的证据,错错错错错,全是错,错得离谱!
但你已经停不下来了,你对这怪物了解得越多就越是清楚它一定存在,可你对这怪物了解得越多,同样也就越怀疑它只在你存在于你的臆想中。
你渐渐知道你已经发了疯,但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疯掉的呢?
尽管你的大脑还能思考,你的认知依然有其逻辑,但你根本无法从那浸透了绝望、绝望和无尽的绝望的记忆中翻找出没有受到过影响的线索。于是到最后,你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发疯,你渐渐认为最开始那个根本不知道房间里有怪物的人才是真正的疯子。
巴基因为不稳定的心理状态被排除在外。
可史蒂夫近距离地接触过很多疯子。
……这样的,他想,这样的绝望和恐惧。
艾伦又说:“我好像没怎么和你聊过莉娜。”
“确实没有,”亚度尼斯说,“你只和我粗浅地谈论了一下你们的夫妻生活,并且给了怀特夫人一个不算很高的评价。”
艾伦有点窘迫地摇头:“这是有原因的……你不是知道吗。”
亚度尼斯说:“有一些癖好不是问题,但一直以来,这种平淡的夫妻生活都没有引起你的重视,这就是你的问题了,艾伦。”
“我要说的不是我们……是其他事。”艾伦说,明显有点疑神疑鬼地瞄了一眼四周。
他说:“莉娜总是非常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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