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琳就和雅各手拉着手走了,两个男孩子打打闹闹地跑过,撞到他们的怀里,被伊芙琳抱起来逗了一会儿。
“烦死了。小孩子就是吵。”伊薇只好爬起来,过去招呼两个男孩。他们也才八九岁大的样子,一个黑发,一个棕发,脸颊肥肥圆圆,很让人有掐一把、留个指印在上面的冲动。
“杰!查尔斯!”她喊,“没事干就去看书!你们要去上学的知道吗!”
男孩子马上就大叫着跑到了伊薇看不到的地方。伊薇懒得追,又躺回沙发椅,这次手里拿了杯气泡水,边晒边喝。
“不知道杰和查尔斯的事情要怎么处理。”伊芙琳问雅各,“你有办法吧?”
“登记失踪就行。谁在乎他们。”
“那小杰和小查尔斯呢?”
“丢到哥谭。”雅各不假思索,“要么就看伊薇愿不愿意养着,买个房子雇个保姆的事,他们很快就能长到成年,到时候继续给伊薇做助理好了,还省得她不停换人。”
事情就这么定了,他们也不再讨论,而是靠在一起,享受着宁静的时光。
“如果我当时没有跟着你一起跳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雅各。我想不是好事。”
“你早就猜到会发生什么了吗?我是说……我们不会真的死掉这个?”
“我们确实是死了啊,雅各,从那么高的地方往下跳,就算下面是水也会死的。如果是像我们一样身体平铺着往下跳,高度只要三米就可能死亡。不过,如果姿势正确,垂直下落、双脚最先触及水面,高度十多米也很安全。超过三十米就是极限运动了——我记得,目前最高的跳水记录是59米。”
“我怎么记得是三百多米?”
“变种人不算。”
“我记得蝙蝠侠也跳过百米的高度。”
“蝙蝠侠也不算,雅各。一个在几乎任何方面都能抵达人类极限的人类真的还算是人类吗?我作为人类不承认他是人类。”
“……你也不是人啊,伊芙琳。现在肯定不是了吧。”
“我们现在是蝙蝠侠那种人。”伊芙琳一本正经地说,“看起来像人,行动起来像人,检测的话是人,但实际上不好说到底是不是人。”
“哈哈。真高兴。”雅各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我们现在不管在什么地方死掉都能在岛上复活呢,只要我们没有后代就一直有效,这不是很好吗,雅各?你不用再害怕了,我们不会死。花园是我们的复活点。”
“如果说没有死过之前我只是恐惧死亡的未知,死过之后我恐惧的就变成死亡本身了。”雅各叹气,“死亡糟糕透顶,而你很享受死亡——我知道你有机会一定会再次尝试的,伊芙琳。”
“你可以坐船到花园接我嘛!”
“相比绕路我可以承受一点痛苦。”
伊芙琳笑着,雅各低下头,和她交换了一个吻。
“……你老实告诉我,”雅各问,“在故事里写那些令人不安的细节是因为你预言到未来吗?”
“我不知道,雅各。”伊芙琳说,“不过我确实打算把它们写在书里。”
“什么?跳水这个?”
“跳水,还有‘狗饼干,人类不可食用,可以致命’。”伊芙琳笑着说。
“……真是服了你了。”
没有任何宣传,伊薇·凯拉的新电影静悄悄的上映了。电影的名字平平无奇,《花园之旅》,简直无法激起任何观众的好奇心。甚至连电影海报都没有——电影海报本就是为了宣传的,不打算宣传,当然就不用制作海报。
只有一张半是黑白、半是彩色的海报大小的纸张,随意地张贴在影院门口,上面大致地记录了电影的一些信息。毫无疑问,伊薇·凯拉的名字印在最醒目的位置,而所有被吸引着买了票走进电影院的人,本质上说,都是受了这个名字的吸引。
斯特劳斯也不例外。
作为一名在报纸上有专栏的知名影评人,他对伊薇·凯拉的情绪相当复杂。和大多数同行不一样的是,他一直认为伊薇是有演技的,她的主要问题并不是演不好,也不是只能演同类型,也就是花瓶美女——而是不论伊薇·凯拉演谁,最终效果都像是在演她自己。
能演什么是什么,即能表演出和演员本人南辕北辙、毫无关联的角色,这种演员在整个影视也称得上屈指可数。实际上,演什么像什么,也就是说,能让角色短暂地盖过演员的自我,或者将自我演绎进角色当中反过来促成和增进角色的魅力,这已经是一个演员的最高成就。
斯特劳斯认为,伊薇就是演什么像什么的演员。
她演落难的少女就真的很像落难的少女,痛苦、迷茫、青涩;她演放荡的妇人就真的很像放荡的妇人,成熟、妩媚、性感;她演拥有女性身体的美少年,就真的像个活在异性体内的美少年;她演圣洁的修女也真的很圣洁——只要不加那段修女被蹂躏并走向堕落的剧情。
她的麻烦之处在于她的自我实在是太强横了,她的美丽和性感也太……太美丽和性感了。她不肯扮丑,也不肯讨好评委,但凡被批评低俗,下一部作品一定会加倍低俗,完全就是和掌握评判标准的那群人对着干。
影评人实际上已经不怎么批评伊薇了,她拍的电影观众一定买账,那就意味着肯定赚钱,那么她就绝不会缺电影可拍。
电影拍出来总是需要赚钱的,这是颠不破的真理,再一个就是骂多了之后观众其实也不乐意,甚至看不惯她行为的也会转而维护她了,道理很简单,美女的裸体不好看吗?
哪怕不喜欢她这样,有几个人真的不想看、不去看?
你根本拿她没有办法,还会被她嘲讽和痛骂——最丢脸的是,专业卖弄笔杆和嘴皮子甚至骂不过她。你骂她,骂的人太多了无人在意;她骂你,那就有好戏了。
斯特劳斯不想评价伊薇的为人作风,他只是由衷为伊薇感到可惜。
多少年没出过这样美,这样有资质的女演员了?为什么不爱惜羽毛呢?演些有深度的角色和剧情不好吗?就算真的自己喜欢脱(圈里的人都百分之百地确定她有此癖好),好剧本也不是没有类似的镜头。
也许这部电影里她会有所改变吧——每次为伊薇踏进影院,他都怀抱着这样的期待。
也是因为这种期待,斯特劳斯从不批评伊薇。很明显那没有用,伊薇·凯拉不吃那套。
相反,他尽可能地寻找伊薇表演中的优点,夸奖她的进步,不过这种影评不会发布在报纸上,只会发表在他没几个人会来的个人网站里。他是职业的,不能被质疑专业水平。
可能伊薇·凯拉知道这点,可能伊薇·凯拉看过他的评价。
她为他寄了新电影的宣传纸和票单。
究竟是什么电影?斯特劳斯十分好奇。他准时抵达影院,搜寻了一圈,没有找到同行……嗯,看起来这部电影确实没打算大张旗鼓,也不是为了洗刷名誉而拍的……
但是,斯特劳斯知道这部电影一定和以往不同。
就在这样的期待中,灯光熄灭,荧幕亮起。
这部电影有什么剧情?讲了什么故事?描述了什么角色?展示了什么主题?
斯特劳斯根本不知道。因为这部电影谈不上有剧情,没有打算讲故事,角色苍白单调正像是生活里的每个人,绝对称不上有主题可言。简单来说,以专业的标准来评价,整部电影毫无价值和意义,观看它完全是在浪费生命。
然而……然而,它是那样的美丽,又因为过分的美丽而使人害怕。
电影其实是静止的艺术。是,它看起来是运动的、流动的,但电影的艺术永远在于静止。电影的本质任务是高浓度地捕捉到某个瞬间,这个瞬间厚重、浓郁,像被灌进嗓子眼的一口烟,必须足够呛人,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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