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琳比老板……”雅各比划着做了个手势,“当然伊芙琳也确实……”他又胡乱地比划了一通,最终总结道,“我和你算是类似的处境,正是因此我们俩才能放在一起比较,而我的精神要远远比你的精神正常多了。”
康斯坦丁抬手想点烟,雅各却被这个抬手的动作吓得往后一缩。
康斯坦丁点完烟后再浓烟中抬起头:“胆小鬼。”
雅各冲他比了个中指。
“你的任务是什么来着?”康斯坦丁又问,“你不像是要完成任务的样子,但无论如何还是得跟我们说说情况吧,我们得有点准备。”
“……准备什么?我和伊芙琳不能死,你不会死。”雅各说,他轻轻拂去落在伊芙琳发丝间的飞蛾,“我的任务就是调查这里的失踪案什么的。”
“那边的农场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把失踪的人怎么样了?”
“封闭的乡下,空旷的土地,人迹稀少的小镇,巨大的农场,数年间断断续续莫名失踪的居民。还能是什么?邪教呗。”雅各说着,点了点被铁丝网层层包裹的栅栏,“这玩意通了高压电的,别碰。”
“什么教?信什么的?也别说邪了,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就是最邪的教徒了,都混成眷属了你,他们跟你比都是天使。”康斯坦丁深吸一口,“少邪邪邪的,难听。”
“好像是个什么丰收女神,还能治愈患者的疾病和使老人焕发新生之类的。”雅各不太确定地说,“听起来不像是邪教,不过他们似乎是在搞活祭……就是直接把人烧死。”
康斯坦丁弹烟灰的手顿住了。
“……你说他们信什么来着?”
“丰收女神。”
“不,得有个尊名,一个正式一点的称呼。”康斯坦丁说,“不明白的话我给你举个例子。你老板,亚度,他最广泛使用的尊名之一是森之黑山羊。那让你想起了点什么吗?”
雅各的表情和动作都僵住了。
“呃。”他说。
“他们信什么来着?”康斯坦丁又问。
伊芙琳捏着一只蝴蝶抬起头,代替雅各回答了这个问题:“万物之母,不可言及者之妻;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莎……”
雅各抬手捂住伊芙琳的嘴。他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什么给狠狠地掐住了似的。
“他们崇拜老板的老婆?!”他尖叫道。
“那更偏向于是亚度的母亲……不过说是老婆也不能有错……”康斯坦丁被烟呛得咳嗽起来,“总之就那么回事吧。假如他们的信仰足够真诚,我们是能直接走进去的。”
“你在开玩笑。”雅各说。
“我没有。记得吗?你是眷属,我和他有一腿,而他们只是普通信徒。”康斯坦丁说,“我们级别比他们高——如果他们确实有级别这个东西的话。应该是有的吧?一个组织肯定得有上下级才能管理。”
“……老板他们那边是可以共享教团的吗。”雅各半信半疑地说。
“其他成员不了解,但亚度和这位是共享的。大部分时候他们俩都被视为一体,类似于,一个神有两种面貌,一个女性一个男性,就像佛家那边也会有‘化身’这东西一样。”
“你的形容听起来更像是印度那边的湿婆。”雅各说。
“不,不,是佛家那种。化身。本质之外的东西。本质,那是不可名状的东西,我们完全无法理解。化身则不同,各有各的属性和性格。”康斯坦丁说,“别跟我争论这个,叫你知道,我是专业的。”
雅各若有所思地吸收着这些新知识,同时他也难掩好奇:“这是老板教你的吗?”
“……差不多算是吧。”康斯坦丁不想多谈。
他抽完手里的那盒烟后拎起放在脚边的手提箱,“走吧,进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等等,我们还不能确定里买的情况,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安不安全。更何况我们也说不清他们到底是不是正统的信徒,我的意思是,也许他们是邪教徒里的邪教徒呢?”
“他们说对了所有的尊名,这不能有假。再说亚度可还在活动呢,你觉得他是那种好脾气到可以容忍邪教徒里的邪教徒的神?”
“老板是神?!”
“见鬼了,你怎么什么都不懂?”
伊芙琳又咯咯地笑起来。她手里已经摘下了一大捧蝴蝶与飞蛾,虫体的部分被撕下来丢弃了,只有一片片翅膀在她的手掌中轻微地扇动和颤抖。她用捧着花瓣的姿势捧着它们,猛地扬起手,让它们劈头盖脸地泼洒下来。
绚烂深沉的宝石蓝从天而降,飘飘洒洒,仿若霓虹色鸡尾酒中闪闪发光的碎冰。
“你们好吵。”伊芙琳对他们说,“我们到底要不要进去?那边的门早就开啦,看,信号灯是绿色的。它之前是红色。我想我们早就被发现了。”
康斯坦丁迅速指向雅各:“他的错。”
第175章 第六种羞耻(13)
他们在究竟是谁的错这件事上纠缠吵闹了十来分钟,最终还是伊芙琳听他们没营养的对话听烦了,自顾自地拍打下身上沾染的鳞粉和草籽,目标明确地走向闪烁着通行绿灯的大门。
“我平生很少佩服什么人,但你老婆是真的勇。”康斯坦丁拎起手提箱之前对雅各说,“这让我越来越好奇她到底是个什么物种了。人类绝不可能长成她那个样子。”
“……其实我自己有点研究和怀疑。”雅各跟上了伊芙琳的脚步,但和康斯坦丁肩并着肩落在伊芙琳的后方,他低声道,“我觉得伊芙琳好像一直都在老板的注视之下。懂我意思吗。像是老板养的。”
“你还得研究才能得出这种结论?!得出结论之后还不敢确定!?”康斯坦丁不可置信地斜睨雅各,转而语带叹息,“唉,外行就是这样。我都不好说你撞到她手上是幸运还是倒霉。”
“在所有人当中,你是那个这么说的人。”雅各顶了回去,“你呢,你怎么回事?你怕不是亲身撞到老板手上的吧?”
康斯坦丁呛了一下。
“注意言辞,我们还没那么熟。”他说,“有些事不是你该问的。”
他郁郁地长吸一口,烟杆灼亮地烧到底部再无法燃烧的位置,两点火星在他的瞳孔中明灭闪动,仿佛遥远的幽魂。
“我也没问啊……我只是随口说说……”
其实话刚出口他就知道不好,没想到康斯坦丁居然还回了。雅各马上摆出认怂的态度,压着脑袋又往后落了一步。
这反倒是把康斯坦丁逗乐了:“不是我说,你一个特工胆子也太小了吧。”
“胆小才能活得久,等同行都死光了,任务也就完成了。”雅各说,“我虽然是执行部的,但是主要任务都是情报工作……像是你在电影看到的那些飞檐走壁、一个打十的事儿都不归我。我是前方互殴的时候躲在安全位置搜文件或者敲电脑的那种。”
伊芙琳推开铁门,两个男人谨慎地靠过去,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躲在伊芙琳的身后。
伊芙琳回头看了他们两人一眼,
“雅各害怕所以才走在后面,”她不解地问康斯坦丁,“你又不害怕,为什么也走在后面?”
“你就不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这样子很没气概么。”康斯坦丁饶有兴致地反问。
他其实没什么机会和伊芙琳说话,因为伊芙琳大部分时间都完全忽视他——那种忽视相当异常,并非是刻意地避开,更像是伊芙琳真的没有注意到有他这么个人的存在。
老实说,康斯坦丁这些年也算是很习惯被忽视了。绝大部分普通人除非是一直集中注意力感知,否则根本不会太多对他的印象。康斯坦丁在人类社会的存在感几近于无,像某间许久无人入住的老屋里偶尔传出的怪声,总是有意无意地被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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