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和少女都面露遗憾之色,少年的眼底甚至有莹莹泪光闪烁。希克利眼见着伊芙琳有些不忍心,张了张嘴,就要说什么——
希克利大惊失色。
不是?!你是要说什么?!你是真不知道这俩心里在想什么吗?!
你敢说我们分开住他们就敢跟着我们进门你信不信?!
他抓住伊芙琳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伊芙琳立刻被引开了注意力,扭头对他微笑。
他们就这么十指紧扣着,进了属于他们俩的房间,将少年和少女留在了门外。
“吃的不太对头。”一进门,希克利就对伊芙琳说。
“啊?”伊芙琳还有点晕晕乎乎的样子,“哪里不对?不都是普通的食物吗?”
“这是一座海岛。”希克利提醒她,“这里常见的食物应该是海鲜类才对。”
伊芙琳说:“可以运过来嘛。”
“地图拿出来看看。”希克利也没否定,只是这么说。
伊芙琳就摊开了地图,因为房间里只有堪堪能放下茶杯的小桌子,地图是摊在床上的,两个人跪坐在床边上,对着地图仔细研究。
“果然没错——这座岛上没有任何可以产出主粮的地方。小镇的周围被森林包围,最外圈是沙滩。我们住的别墅在这里,”希克利点了点地图,“这个标记应该是码头的意思,这座岛的周围倒是确实有很多个码头。”
“我就说是运进来的。”伊芙琳说,凑过来跟着希克利的手指看,“不过也挺奇怪的,为什么这么小的一个岛上有那么多港口。”
希克利没说话,只是将地图翻了过来,盯着地图背后的字迹看了半晌。他说:“你之前告诉我,这座调查员学校‘不在这个世界’。”
“姐姐是这么说的。”
希克利又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说:“这座岛很奇怪,我在想,这里的森林会变化,时间不规律,很多东西都不符合常理。如果已经确定在这里能看到‘其他世界’的东西,那么,也许有一种可能是——也许这座岛就是可以通向许多不同的世界。”
“就像一个虫洞那样?很多虫洞可以通往这里?”
“也许它本身就是个虫洞。”希克利说。他想到了那些蝴蝶。“虫”洞。蝴蝶洞穴。那确实是一种说得通的解释。
“我想可能是吧。”伊芙琳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那还真是怪有意思的,雅各。”
“……你就一点也不觉得吃惊吗?”
“这个设定在科幻小说里还是比较普通的那种呢,甚至可以说是烂大街的设定了。”伊芙琳耸耸肩,“有什么可吃惊的?我一向觉得,但凡是能写出来的故事,都是可以实现、也一定会实现的。只是一个虫洞而已,虽然我想假若是个物理学家来这里,恐怕会信念崩溃到恨不得自杀,但我们都不是物理学家啊。我甚至搞不懂用科学的理论要怎么解释这种事。”
“再说,我们也没什么办法。”伊芙琳又说,“我们就像误入了暴风雨的蝴蝶,既然挣扎不了,不如好好玩玩。”
希克利突然意识到他们才刚刚确定了关系,而现在,他们住进了同一个房间。
他尴尬地别开了眼睛。
一双手探过来,蒙住了他的双眼。伊芙琳小小的笑声回荡着,她说:“雅各,今晚的月亮很亮呢。”
“……嗯。”他情绪难辨地说。
“我们刚才是不是有点吃得太饱了?”
“我还好,八成饱吧。”
“也喝了很多呢。这里的酒后劲好足。”
“……那就睡了吧。我睡地板就好。”
“那也太冷了,雅各。你可以和我一起睡。”
“呃。”希克利实在找不到其他的反应。
“你害怕会有什么后果吗,雅各?”
“什么后果?”希克利糊涂地问。
“噢。”伊芙琳靠过来,“雅各虽然很聪明,但其实也有点笨。”
她亲亲希克利的脸颊,又和他贴了一会儿。然后她拉起希克利的手,说:“好啦好啦,我们还是好好休息。没什么着急的,何况我也不是很喜欢事情的后果。”
“到底是什么后果?”希克利问。
伊芙琳没有回答。
第155章 第五种羞耻(27)
就像亚度尼斯经常对外承认的那样,他并不是个完美的人。
这里的不完美当然包括很多方面,性格上的不用多谈,就连他的审美……其实也是在意大利的文艺复兴时期培养起来的,而在那之前,他基本可以说是毫无审美可言。
因此,当他走进自己的旧屋,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实木的地板倒没什么可挑剔的,只刷了清漆、保留着原有纹理的木料总是很美,寡淡有寡淡的清透,繁复有繁复的华贵。天花板几乎没有做装饰,但话又说回来,像这种既是自住又用于出租的房子,太多装饰反而显得不自然。
墙纸……噢,墙纸就是另一回事了。
它们就只是单纯地让人感到难以忍受。庸俗的花纹像一群吵吵嚷嚷、在泥地里摔跤打滚后的孩子胡乱翻滚出来似的,调色难以评价优点或缺点,但确实像是涂过辣椒一样会使观者的眼睛刺痛不已。
最糟糕的是,即使墙纸已经这么糟了,它实际上却又并没有丑陋到让人心生不满。它好像刚好踩在美和丑的边界线上,叫人感到虽然不足却也可堪忍受,
也难怪福尔摩斯会忍不住往上面开枪,甚至于他留下的那几个弹孔,因为破坏了墙纸的完整度,反而让整个环境变得明亮和可以忍受起来。
至于房间内的布置,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亚度尼斯认为讲究它们的排布和美观是个可怕的观念,因为舒适度必然要排第一名。既然福尔摩斯喜欢躺在沙发上,那么让沙发占据绝对的视觉中心毫无问题;既然福尔摩斯喜欢把所有资料摆在随手可以拿到的地方,那么书架空置、纸张满地也非常合理。
“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的感觉真是奇怪。”他沉思着,自言自语道,“我有多久没有回这里了?嗯……”
他在待客用的椅子上坐下,出了一会儿神。
“不太记得了。”他遗憾地说,“我猜如果我回归母亲的怀抱的话会记起一切。人类的身体还是无法承载太多的信息,哪怕使用得再怎么小心也经常损坏。”
他在房间里等待了数分钟。
门开了。一个小巧的影子轻盈地跳进房间,带进了门外的一缕阳光——但即使关上门,那一缕光芒也没有熄灭,而是跃动着,停在亚度尼斯的面前。
那些光是从“她”的金发中渗出来的。
亚度尼斯微微抬起头,一个恰到好处的高度,正好能和那双蔚蓝色的瞳孔对视。
“好久不见。”亚度尼斯彬彬有礼地打了个招呼。
当“她”将手递过来时,他就像十九世纪的绅士一样,用指尖轻轻捧起那只洁白柔软的、小羊羔一样的手,埋下头,嘴唇在手背上轻轻一触。
“我不知道我会变成这个样子。”穿着裙装的男孩说。
“有很多事我们都不知道。”亚度尼斯温和地回应。
男孩仔细地打量他,仿佛要将亚度尼斯的脸刻在自己的记忆里——不会有效的,亚度尼斯想,记忆对于他们而言是绝对的奢侈品,要花费极大的心血才能勉强维持。作为一个永远不会真正诞生的孩子,母体才是他的身体,记忆也只会被母亲巨细无遗地保留。
“我以为我会做一张过去的脸。”男孩说。
“这就是父亲的一部分面孔。”亚度尼斯回答,他偏过脑袋,握住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头发上,“父亲的头发就是这样的。还有眉毛和眼睛的形状——我加深了脸部的轮廓,但最初的我们本来就是经过了好几轮筛选的混血儿,所以这张脸也只是我们曾经有过的一种可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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