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双眼也越来越迷蒙。狂热的喜悦从躯体里冲出来,化作了浓香,而查尔斯的身体在杰柔情的细语中逐渐放松,又在这浓香中重新绷起。
他下意识地揽住杰的身体,手臂如同蛇一般绞紧了对方的躯体——
夜晚还很漫长。
所有的一切都令他们心中涌起激烈的情感,而激烈的情感,总是需要以更加激烈的行动来发泄的。
他们拥抱得那样紧密,那样炽烈,仿佛两团被炙烤的棉花糖融化在了一起。
伊薇叹了口气。
“他们很吵。”她忧伤地说,“很吵,但是很快乐。我就不一样了,我一个人留在这个没意思的地方,一个人睡在足够睡四个人的大床上,孤枕难眠啊。”
“你想要我陪着你吗?”桑西轻柔地问。
“哦不,哦不,万能的主啊——不。”伊薇闪电般从床上弹起,抱着床单缩进角落,充满恐惧地盯着桑西柔美的面孔,“你在开玩笑吧?你是在开玩笑吗?你肯定是在开玩笑。不许开这种玩笑。走开,离我远点。”
桑西无辜地看着她:“我没说是要发生点什么啊。我只是说我可以陪着你。”
“我绝不会挑战主人的。”伊薇严词拒绝,“你是私有物品,和康斯坦丁一个意思——除非他主动分享,否则绝对禁止触碰。”
“康斯坦丁。”桑西在舌尖挑了挑这个名字,“约翰·康斯坦丁。他是个可爱的年轻人,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比较喜欢布鲁斯那个调调。”伊薇说,“有风度,有技巧,有资源,有钱。”
“重点其实是有钱吧。”桑西偏着脑袋,“你已经不是人类了,为什么口味和胃口还是和人类那么接近?你是他手里的所有异类当中最像人类的,伊薇,不过也是因为你太像人类了,所以他才会放任你在人群里乱跑。”
“像人有什么不好的。”伊薇满不在乎地说。
“人类是最好的。”桑西同意道。
他这么说的时候就特别像亚度尼斯了。
伊薇其实很怀疑桑西的身份,虽然她确实没见过历史上的那位桑西到底是什么样子,但从查过的资料也能了解,那是位相当虔诚的信徒。
而她面前的桑西,和“信徒”不能说是没有半点联系,毕竟他肯定多少算是主人的信徒——而那和“信徒”的本意基本就南辕北辙了。这位桑西严格来说应该是异教徒,这种思想的转变是怎么做到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谜题了。
桑西没有要靠近她的意思,因此她又松懈下来,施施然地打开床单,在床上翻滚了几圈,复而停下来舒展身体。一阵捏泡沫纸的声音从她的手指一路响到她的脚跟,她扭转大腿,做了几个人类的肢体绝不可能实现的高难度动作,紧接着才满足地叹息一声,瘫在床上不动了。
桑西并不说话。他的位置永远在房间的角落,那里摆着他的画架和画笔,上面的内容伊薇也看过,都是些铅笔打下的草稿和简单的练习速写,很精妙,也很难看出具体描画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看过两三次后伊薇就对这些画失去了兴趣。
至于电影的事情,就像她之前说过的,那不是急事。他们才来这座岛上不到两天时间,而在她的计划里,电影的整个拍摄流程是大约一个月——像这种独立电影,安排一个月时间已经相当充裕了,按剧本本身的体量,其实两周不到就能拍好。
多出来的时间其实是留给桑西的。
坦白说,对于让桑西担任导演,伊薇也相当忐忑。她倒是不担心也不会去质疑桑西的拍摄水平,哪怕她并不很相信桑西能玩得转摄影机,可她对桑西的审美是绝对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主要是不敢——开玩笑,谁要是敢质疑桑西的审美,只会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人是个狂妄的傻瓜,要么这人就是纯粹的智商有问题。
所以她预留了两周给桑西,算是给桑西熟悉和习惯现代设备的时间。她对这种青史留名的大人物有更高的期望,觉得桑西应该要不了几个小时就能真正上手,不过保险起见多给点时间也不会出错。
这座岛毕竟是一座花园。不工作的时候,伊薇也乐意去赏玩鲜花和蝴蝶。
说到蝴蝶……
“你去过小镇吗?”伊薇懒洋洋地问,“我强烈推荐你去一趟,别的不说,蝴蝶们很了解怎么激起食欲。”
在佐着雪茄喝下数十杯蜜酒后,伊芙琳终于离开了吧台,在大厅里找了个座位坐下。
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馥郁的香气,既有花香,也有烟香。希克利在伊芙琳的对面坐下,伊芙琳向他投来朦胧而喜悦的目光,托着腮朝他微笑,笑得希克利也感到有些醉了,尽管他只喝了一杯酒而已。
长笛流泻出风啸般的高音,贝斯的节奏悄然而优雅地引领着音节,而吉他华贵而明亮的音色显得那样抒情,舞蹈的人群发出高低错落的私语声和谈笑声,食物的气味飘飘洒洒,由远及近……
那两位为他们带来软鞋的少年和少女端着餐盘走过来,将食物一一陈列在他们的面前。
闪烁着油光色泽明亮的烤鸡,周边点缀着花骨朵似的彩椒、柠檬片、橄榄和坚果;炖煮得十分酥软的奶油萝卜,表面淋了一层稀薄的香油,配一块上好的奶酪;粘稠浓郁的燕麦粥,奶香四溢的蛋饼;肉汁流淌,泛着红酒、迷迭香、胡椒与薄荷香的小牛排;还有两块四分之一巴掌大小的鱼排汉堡,丰富的配料挤挤挨挨地被两片蓬松柔软的面包片夹在中间,最上层,提前炒制过后被碾碎的芝麻粒焦香扑鼻。
“嗯。”伊芙琳端详着,“我没有点这些。”
她马上又补充:“不过看上去很好吃!我还是会付账单的。”
“这是免费赠送的,女士。”少年开口了,他的嗓子脆生生的,能让人联想到群鸟扑簌翅膀的声音,“新来的客人都会得到免费的餐点招待,今晚的住宿也是免费的——只有酒水和雪茄需要付账。”
伊芙琳已经拿起汉堡咬了一口,边咀嚼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对方的话。希克利对这些食物还有些疑虑,不过他在长时间的步行后也很难抵抗这些视觉上给人以美味之感的食物,因此也端起燕麦粥,又掰下一只烤鸡腿。
食物一入口他就瞪大了眼睛。
味道……非常好,但并不是那种异乎寻常,叫人神魂颠倒的好。它们的迷人之处,正在于妥帖自然,就像大雨时分的一方屋檐,那当然比不上自己家里温暖舒适,可如果归家之路还很漫长,谁会拒绝在这里暂且避雨呢?
伊芙琳吃得比他快多了,他喝光燕麦粥的功夫,伊芙琳已经吃掉了自己的那份牛排、烤鸡和奶油萝卜,倒是燕麦粥和蛋饼她没什么兴趣。见希克利先选这两种,她还问:“你爱吃这个吗?爱吃的话就给你了。”
“嗯。”希克利痛快地接受下来,作为回报,他付出了自己的那份牛排。
两人将食物一扫而空,希克利边吃边奇怪喝了那么多酒的伊芙琳怎么还有肚子容纳下这些东西。过去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没觉得伊芙琳的食量有多大。
不过说不准是过去的伊芙琳为了保持形象刻意在他面前吃得少一点,虽然“保持形象”这个词放在伊芙琳身上……那荒诞的感觉,和把这四个字放在伊薇身上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们吃饱后又被少年和少女带上了三楼。那是住宿的地方。伊芙琳吃饱喝足,连“我没说要住在这”的话也懒得说了,很痛快地拉着希克利往上走,并在希克利来得及反应之前,干脆地拒绝了对方提供的两间房。
“我们睡同一间。”她说。
少年几乎立刻就撅起了嘴,神色震惊又委屈。少女倒是不动声色,只将征询的、央求的眼神递向希克利。于是少年和伊芙琳也同样看向了他。
希克利:“……”
被这三双眼睛盯着,他还怪有压力的。
“她说了算。”他告诉两位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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