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转过头看向楚晏清,却发现对方亦面色潮红,只是不知是那火光的映衬,还是因为仡徕瑶的话。
“哥哥……”江衍眼巴巴地看了楚晏清一眼,却见对方似怒非怒地瞪了他一眼,嗔怪道,“让你收就收下,叫我做什么?”
江衍讪讪地向前走了几步,接过了仡徕瑶手中的花带,他转过身来,在众人的鼓励下,一步步走向楚晏清。
火光之中,楚晏清的每一个表情都显得生动好看,一双眼睛晶莹清澈,眉毛弯弯,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江衍每向前走一步,楚晏清的面容便更加清晰一分,那弯弯的眉眼,深深勾住了江衍的心魂。
“哗”地一声,江衍心田迸发出一簇簇火苗,这火苗沿着全身的经脉向四肢烧灼,烧得他浑身滚烫,神识中“噼里啪啦”地绽放出一朵朵璀璨的烟花。他的呼吸与脚步同时变得急促起来,直到身体与楚晏清只剩下最后半臂的距离。
江衍心脏一顿,除了眼前的人,周遭的一切景物都模糊起来,嘈杂的声音也被屏蔽,火光黯淡了,乐声停歇了,他的世界突然变得很小很安静,只装得下眼前一个人。火热的夜晚,唯有楚晏清温柔恬淡而带有鼓励的笑容焕发着隐隐光华,这光华在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跳中愈发清晰明了,愈发动人心魄。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奉上花带的同时,用唯有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我爱你。”
楚晏清低声笑了两下,眼中充盈的温柔就快要溢出来了,他“唔”了一声,没有羞于吐露心意,而是坦然又无畏地说,“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收下了花带的同时,楚晏清被一双强健的手臂拥进怀中,而那条花带便缠绕在了楚晏清的身上,在微凉的晚风中微微飘荡。
与此同时,整个篝火欢宴上响起了众人雷鸣般的掌声,他们簇拥在江衍与楚晏清的四周,舞动着自己的身体。老者们抱起芦笙,那欢快地音乐再次缭绕,人们随着乐声牵起手来,跟随律动踢踏着、翩翩起舞着,放声地唱着、笑着。
在四派八门当中,男子与男子、女子与女子相恋的事情虽不算稀奇,可男人之间、女人之间的感情到底于世俗伦理与修仙正派所不容,自是放不到台面。大多人要么是藏着掖着,纵然定下终身或是结为道侣也是私下相定;要么干脆只是随便玩玩,等到了时日便自然而然地断掉。纵观百年,虽有名门正派弟子坚定不移地选择了这份感情,然而他们也承担了巨大的代价,从此不再继承四派八门之正统。能够公开与同性结为道侣同时又为四派八门所容纳的,竟是一个都没有。
然而,在巫疆却全然没有这些计量,欢宴之上,众人的欢歌、奏乐不止为男女夫妻,也为了同性夫妻。巫疆的欢宴不止是男子与女子之间相识、定亲的场所,男子与男子、女子与女子亦可以在此定下终身。
在巫疆一族,没有什么比双方心甘情愿更为重要了。
江衍与楚晏清皆是动容。楚晏清前半生可谓为四派八门呕心沥血,付出良多,甚至连生命都可抛下,可四派八门却始终嫉恨他的剑法,忌惮他的功劳,忌讳他为世人所难以接受的感情。
而在巫疆,他们之间的感情却得到了全然的接受,没人质问他们男子与男子结为道侣成何体统,更没人觉得他们只不过是少年心性玩玩儿而已。在这里,相爱就是相爱,再寻常不过。
夜渐深,风渐凉,芦笙中流淌出的乐曲渐渐舒缓,人们的舞步也停歇了,渐渐地,大家三五成群地离开,只剩下身着粗布短衣的男侍者清理余留的狼藉。
江衍搂住楚晏清,两人回到吊脚楼中,关上竹门的刹那,互相递上了湿润的吻。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温柔细腻,反而沾染了巫疆的泼辣与直爽之气,蕴藏着不曾有过的粗犷、猛烈,与占有欲。
他们之间明明什么都未曾改变,但又仿佛一切都变了。长久以来藏匿于血脉当中的占有欲终于找到了释放之地,从此,他们便是受到祝福的道侣了。
湿润而霸道的吻从门口绵延到了床边,耳边的歌舞声停息了,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时不时传来的虫鸣与鸟啼,整座村落恢复了平日的寂静与安宁,唯有彼此的心跳声彷如锣鼓一般回旋。
他们是贪婪的,不单单要相爱,还要结为真正的道侣,他们亦无比容易满足,仅仅是一个吻,一个曼妙的夜晚,心里的苦便化作了甜,伤疤也成了纪念。
彼此的怀抱太过温暖,夜晚又太过短暂,呼吸滚烫,心跳急促,就连动作也带着慌张,唯恐辜负这完美的夜晚。竹床在不均匀的喘息声中“咯吱”、“咯吱”作响,惊扰了窗外的一树飞鸟。
两声餍足的叹息后,一切声音都变得舒缓。楚晏清赤条条地歪在江衍的臂弯,一头丝绸般顺滑的头发盖在自己光洁的身体上,一双明亮的眸子在黑暗中露出光芒。他拼命贴近着江衍的身体,仿佛要将自己刻进江衍的血肉,从此再也不分离。
他依恋着江衍的温度,亦汲取着江衍源源不绝的爱意,在这温暖的臂弯之中,残败的身体终于得到了滋养,枯槁的灵魂终于得到治愈。
夜晚愈发深沉,弯弯一轮明月藏进了云朵之间。有阵阵花香扑入鼻腔,更让人放松其间。
耳边彼此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而缓慢,就连思绪亦迟缓起来。窗外风声不再,整个世界无比静谧,眼前唯有看不到尽头的黑暗。这黑暗温柔而仁慈,包容着世间一切的美好与污秽,仿佛任谁都可以沉湎其中。
在这黑暗之中,他们的灵力渐渐流逝,五感变得麻木而迟钝,陷入梦乡的关口,竟恍惚觉得自己已在这里沉睡千年,而他们亦该永远沉睡下去,再不问今夕何夕,明日今朝。
不知是行走江湖多年出于对危险的直觉还是身体的本能,正当这具身体要彻底沉睡之时,江衍的心脏猛地一缩。飘忽的心神聚拢,一种诡谲之感浮上心头。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江衍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的同时,竟发现自己体内地灵力已失了大半。他推了推一旁的楚晏清,用灵力低声唤道,“哥哥,快醒醒。”可如今的楚晏清无论是灵力还是体力,都是万万无法与江衍相比的,早已深深陷入昏睡当中。
江衍眉心一紧,他深深嗅了一口周遭的气味,伸出手掌的同时,一簇火苗从掌心中窜了出来,只见这房间之中竟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毒虫!而那一条条毒虫的头上,还冒着阵阵紫烟。
江衍心觉不妙,立即运气唤出金刚罩,将楚晏清与自己护在金刚罩中。
没了毒气的侵扰,楚晏清终于被江衍唤醒,他尚未完全清醒过来,见状一怔,问道,“江衍,这是怎么回事?”
江衍摇摇头,苦笑道,“大概……是着了巫疆一族的道吧。”
犹如一盆冷水泼到头上,楚晏清霎时清醒了。他低头自嘲地笑了笑,“世人贪恋人间烟火,痴恋人群的热闹,饶是修仙之人亦不能免俗。到底还是被他们骗过了。”
那丑陋的毒虫在房间蠕动着,所到之处留下黏腻的液体,它们的身体蓄满了毒气,不断向外释放。整个房间紫气缭绕,看起来毒气越发浓郁,竟有了隐隐向外扩散的迹象。两人正欲到房外一探究竟,却听到吊脚楼下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声响。
未免打草惊蛇,二人立即熄了手掌间的焰火,屏息凝神,暗中观察着窗外。
一片黑暗混沌中,楚晏清与江衍看到仡徕月与仡徕云正拖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那人浑身捆满了藤蔓,嘴中还塞了块抹布,二人细细凝望过去,才发现被这巫疆族长与长老拖拽的人竟是仡徕瑶!
仡徕瑶剧烈的挣扎着,鼻腔中似有声音溢出,可仡徕月却只是不住地嗤笑,一串诡异至极的咒语从嘴边吐出,那藤蔓便越收越紧,仡徕瑶的挣扎与扭动渐渐变缓,仡徕月眼神更加冷漠,那表情全然就像在看一个死物,她手持八宝铜铃,晃得“叮当”作响,口中还念念有词,不过刹那的功夫,仡徕瑶便昏死过去,再不能动弹。
江衍大惊。他原以为仡徕云、乃至整个巫疆一族对仡徕瑶与他们的到来是全然的欢迎,却没成想真让楚晏清猜对了。这巫疆一族,对他们竟抱有猎杀之念,这看似热情直爽的一伙人竟暗藏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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