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眼发红,怒视着魏崇光,“既然当初周尚光能说得出‘死生不问’,到了云川还要百般纠缠,他就该知道刀剑无眼!”
江衍阖上眼眸,再睁开眼时,眼中的红血丝已然消散,只剩下如炬的目光,环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今日既能质问晏清仙君,当初晏清仙君身负重伤、迫不得已与他比试的时候,你们怎么一言半语都没说过?”
说着,江衍扬起下巴,目光从刚刚那几个喊得最凶的人身上一一扫过,看得他们四肢发麻。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几秒过后,赵如琢磕磕绊绊地说,“这……江衍仙君,这昆仑试炼毕竟有别于寻常比试,那可是,那可是昆仑圣君定下的规矩”,说着,他朝斜上方作了一揖,“昆仑的事情,我等岂敢儿戏?”
“就是,规矩是昆仑定下的,比试是圣使同意了的,如今江衍仙君手握玄冰至宝,难道还要质疑昆仑么?”谭珰上下打量了江衍一眼,悠悠说道。
楚晏清眉心紧缩。如今周尚光确实因他而死,他知道无论是慈悲阁亦或是四派八门各路豪杰,都断然没有轻易将这件事掀过去的道理。只是,这是他自己犯下的错误,是他被偏见蒙蔽,是他着了奸人之道,是他未曾查实便下了杀手,与江衍无关。
绝不能将江衍牵涉进来。
楚晏清直面千夫所指,他站直了身子,放声道,“诸位,周尚光之死晏清定会给出一个交代。只是这件事绝非简单,必有歹人在其后运作,以诡气为诱饵,诱导我相信周兄已堕入魔道。”
他的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找寻江河的身影,四目相对的刹那,江河竟闭上了双眼。不知怎地,楚晏清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无暇顾及这些细碎琐事,朗声道,“今早我本欲赴江河、江掌门之约,前往茶室一叙,中途遇见周尚光,只见他周遭诡气密布,我便……我便误以为他已堕入魔道。这才全力与他一战。既然周尚光并非堕入魔道,那必是有人在暗中操纵一切!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
“呵”,魏崇光眼睛通红,泪水夺目而出,“楚晏清,事到如今,你还在撒谎!前日,围剿宋余白的当晚,我师兄便告诉我,你终于要与他比试一场了!为此师兄还高兴了一整天,可谁知,可谁知你比试是假,要他性命是真!”
说道这里,魏崇光放声大哭,“这些年来,我师兄苦心修炼、废寝忘食,不过是想与你好好比试一场,见识真正的碧华剑法,可你竟平白夺他性命!”说着,魏崇光长剑指向楚晏清,嘶吼声响彻云川,“楚晏清,你好歹毒的心肠!”
谭珰闻言,柳叶眉一挑,一双丹凤眼在楚晏清与周尚光的尸首间来回流转,而后匆匆l略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待她将在场群雄的反应了然于心后,方将俏脸一沉,尖声道,“楚晏清的话不可信!这楚晏清先是灭了青泽、后又斩杀宋余白,现在连周尚光都死在楚晏清之手……他巧言令色,说得天花乱坠,可我看,整个修真界最大的魔就是他楚晏清!”
正说着,就连谭珰自己竟也打了个哆嗦,声音也不自然地颤抖起来,“楚晏清这等的修为,若是修了魔道诡术……天下于他而言,也不过是探囊取物!”
谭珰的声音一落,在场嘈乱的声音突然滞住了,就连刚刚对楚晏清剑拔弩张的魏崇光也面露恐惧,焦急地望着云川掌门梅依雪。
梅依雪顿了一下,她看看楚晏清,终又望向江河,而后稍稍舒了口气,高声问道,“江掌门,既然晏清说与您在茶室有约,而您也是事发后第一个赶到这里的,您可曾发现什么异样?”
闻言,江河终于睁开双眸,他静静地望着楚晏清,清澈的眼神中似有万千深情,他声音温柔至极,字句哀婉,“晏清啊,你当真是好糊涂!”
楚晏清一怔,还未曾在江河温柔的眸中回过神来,便听江河厉声道,“周尚光素来性子直,不懂得为人处世、察言观色,可他一心向武、心思不坏。就算当初昆仑试炼场上,他无意间害你力竭晕厥,可‘试炼石即即开、死生不问’到底是昆仑圣使定下的规矩,当日之事,实在怨不得周尚光啊!”
不等楚晏清开口,江河便急声道,“我四派八门本是同根生,无论如何你都不该杀了他呀!”
第47章 背叛
江河话音一落,众人哗然。
三清掌门在修真界是何等的身份地位,何等的清名威望,此言一毕,便算是定下了楚晏清的死局。
楚晏清没成想江河会说出这等话来,他望着黑压压的人群,不由得冷汗直流、腿脚发软,他直勾勾地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似不敢相信一般勉强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轻声问道,“江河,你在说什么?你觉得我会因为私人恩怨杀他性命?”
秋风萧瑟,吹乱了楚晏清瀑布般顺滑的长发。江河双眸低垂,仿佛不忍看楚晏清眼中的震惊与悲痛一般。他默了片刻,而后洪亮的声音终于响起,一如三清掌门的震天名号。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楚晏清愕然,他勉强站直身子,喘了几口粗气,再顾不得其他,目光死死咬住江河,愤恨道,“江河,你竟然不相信我。我愿意选择相信你,你竟然不相信我!”
闻言,江河眉心紧缩,他用力抿了一下嘴唇,而后重重地叹息,须臾过后,终于抬起眼眸望向楚晏清,他明亮的眼睛中投射出万千种无奈,那表情就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顽劣孩童,“晏清,纵然我们是朋友,我却不能为了你罔顾道义。”
刹那间,楚晏清的心倏地凉透了,连心跳都停了几秒。原来,自己这几日来的百转回肠竟全然是个笑话。江河对自己或许有过真心,又或许他那矜持高贵的真心从未给到过自己,只是,在此情此景下,真心也好,感情也罢,都是卑贱如纸、随时可以抛下。
梅依雪冷眼旁观。她与楚晏清相识数十载,自认知根知底,就算全天下都误会楚晏清的为人,可她是这世上最明白楚晏清性情品质的人。就算全天下都可以冷眼旁观,就算人人都爱看这桩英雄末路的戏码,可她却不能放任楚晏清一人面对前夫指责。
她本以为江河与她是同样的心境,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千头万绪,如麻缠绕,梅依雪尚理不清,然而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如今又执掌一派,‘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还是懂得的。
思及此,梅依雪顿了一下,她正视江河道,“江掌门,一切尚未调查清楚之前,还是不要妄加猜测为好。你只管说你与晏清今早是否有约,昨晚又是否送宝剑于他。”
江河的神色平静如水,几乎看不出喜怒,他微微颔首,“不错,昨夜我的确赠宝剑于他,也确实留有字条,相约茶室一叙。只不过……我从鸡鸣时分便守在茶室中煮水斟茶,却一直没等来他的身影。”
梅依雪眉毛一挑,“如魏崇光所言,周尚光早在宋余白入魔当晚便与晏清定下了今日之比试,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天夜里你与晏清寸步不离。既然你早知周尚光与晏清有约,又何故约晏清今早在茶室一聚?”
这话问得着实冒犯,三清弟子自是第一个不服,纷纷跳出来说道,“梅掌门,楚晏清早已承认亲手杀死周尚光,你不询问楚晏清,缘何质问起我家掌门?”
“就是,莫非梅掌门你徇私舞弊,要在这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玩儿一招偷天换日不成?”
江河抬起左手,制止了弟子的怒火,他对着梅依雪微微一笑,如实说道,“楚晏清碧华剑法天下无双,我早知他与周尚光的比试不过百余招既可出分晓,我在茶室中等他片刻又有何妨呢?”
梅依雪亦轻轻颔首,“那你又为何会突然赠剑于他?”
江河摇了摇头,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宋余白入魔当晚,我的玄冰刀震碎了他的佩剑,既然弄坏了别人的武器,我自当送把新的。这剑是我连夜托弟子御剑回山取来的,梅掌门传我门下弟子一问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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