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又点点头,“会使了,只是还不熟练。”
这一老一小的对话听得楚晏清与江衍瞠目结舌。这女孩儿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学会了吐纳之术不说,竟连刀法都会使了?看她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莫说使刀了,恐怕就连背着这把刀都费劲吧!
老者莞尔,片刻过后,嘴角勾起的笑意却陡然消失,他眼神如鹰隼一般犀利而尖锐,声音亦冷酷无情,“足矣,对付几个听墙角的毛贼,已经够了。”
楚晏清三人一怔,还未回过神来,便看到女孩儿干脆利落地拔出刀来,单腿向地板一砸,下一秒便倏地窜到了他们桌前,宝刀刺出的刹那,三人耳边响起女孩儿的娇叱,“你们三个是什么人?为何在此鬼鬼祟祟?”
茶馆中的众人见这女孩儿耍起刀来有模有样,顿时拍手叫好,“好样的!女娃娃巾帼不让须眉,将来必当飞升成神!”
是了,这是个灵气充沛的时代,这是个修真成风的时代,就连茶馆中的贩夫走卒见到修仙者斗法也都见怪不怪,甚至当做一桩当地的美谈。
梅依雪叹了口气,她蹲在小姑娘身前,温和地说,“小姑娘,我们没有恶意,也不是故意要看你们师徒俩,我们只是见你小小年纪就背着大大的宝刀,心中佩服。”
女孩儿随师父在外游历了两年有余,虽是稚气未脱,却远比寻常孩提聪慧机敏地多,自然不会被梅依雪这三言两语摆平。
梅依雪见她不为所动,笑着说,“你看,姐姐手中既没有拿刀,也没有持剑,哥哥姐姐不是坏人、是好人,好人是不会跟小孩子动手的。你放松点,好不好?”
女孩短哼一声,“少啰嗦,看招!”话音一落,便要朝着三人出招。
“——云苍,回来!”那老者打断了女孩儿的招式,被唤作云苍的女孩儿顿时收回了宝刀,皱起眉头俏生生地问,“师父,怎么了?”
“云苍,为师看这三位少侠眼神澄明,心思坦荡,不像是坏人。回来吧。”老者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缓缓说道。
什么?这女孩竟是云苍?
楚晏清看看江衍,又看看梅依雪,三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梅依雪勉强扯了分笑意,温柔地问眼前的小女孩,“你叫云苍,对么?”
既然师父发了话,云苍对眼前这三个俊美的哥哥姐姐顿时没了芥蒂,她微微一笑,嘴角上方露出两颗深深的梨涡,“对啊,我叫云苍,怎么了?”
梅依雪双眸微垂,须臾过后她摇了摇头,“没什么,随云飘扬、闲看苍穹,云苍,是个好名字。”
哪怕后来的云苍成为魔修之法的一代宗师,哪怕成年后的她一手建立苍穹派并将魔修之法发扬光大,如今的云苍也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罢了,如今的云苍所学所练都还是修真正统。
老者越看梅依雪与楚晏清、江衍三人越觉得他们器宇轩昂,又感知到他们三人周身气息纯净,定是出自名门正派的修真之人,于是亦上前寒暄,“老朽积云府云扬,带着徒儿云苍游历人间,如今已有两年零九个月,不知三位少侠出自何处?”
楚晏清轻笑一声,“我三人不过是长澜山上的散修,无名之卒,不足挂齿。”
老者闻言也不强求,只是含笑作揖,“相逢即是有缘,老朽别过。”
云苍亦站在云扬身侧笑着与三人告别,这一老一小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颤颤巍巍、摇摇晃晃地朝门外走去,怪异又离奇。
“她还活着么?”梅依雪轻声问道。
楚晏清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作答。不过,想来梅依雪也没指望能有什么回答。
过了半响,她又问,“若是她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会感到欣慰么?”
楚晏清眉心微蹙,只是这一次,他没有选择沉默。
“她会的。一定会。”
第95章 天道
眼前的景象迅速模糊、失真,最后变作一片芒芒的苍白。
楚晏清三人像是被卷入了飞流的时光之中,他们的意识愈发模糊,在尖锐的头痛中,再次陷入昏迷。
醒来时分,三人正躺在荒芜的原野之上。目之所及不再是绿茵茵的草地与成群的牛羊,没有一望无际的庄稼与安宁幸福的百姓,只有荒凉的枯草,低低的乌云,还有几间残破的乡间屋舍。
沿着小径朝那几间破旧的乡野屋舍走去。只见院子中放了张躺椅,椅子上躺了一个干瘪的老头,这老头手中抱着个酒壶,见有人过来,既不搭腔,亦不动弹,只是扬了扬自己手中的酒壶,可那酒壶中却再滴不出一滴浊酒。
见状,老丈口中发出骂骂叨叨的声音,嗓子里呜呜噜噜的,让人听不真切。
三人对视,只觉这老头形容样貌很是熟悉,江衍走近了几步,问道,“老丈,请问今夕何夕?”
老丈终于抬了抬他浑浊的眼眸,眯起眼来瞅了江衍一阵,却不说话,只是又倒了倒空空如也的酒壶。
见状,他们三个已经明白了老丈的言外之意。于是,梅依雪走过去,从怀中掏出块碎银子,温声问道,“老丈,我兄妹三人隐居避世,敢问今夕何夕?此地何地?”
老丈收下梅依雪递来的碎银子,终于开了口,回答了梅依雪的两个问题。原来,他们转瞬之间,便又来到了二十年后!
走出这衰败的小院后,江衍问道,“你们觉不觉得这老丈面熟得很?”
楚晏清轻声叹息的同时摇了摇头,“何止是面熟?不久前,我们才与他打了照面!这老丈正是我们刚刚进入这黄粱幻镜时,在田垄间遇上的庄稼人!”
江衍一怔,他沉默了片刻,又说,“那么想必,此时丰都天井已被天境诸神封印。”
他们缄默着沿着小路向前走,傍晚时分看到了杨城。
毕竟是方圆百里内最大的城池,杨城内照样繁华热闹,他们随意寻了家酒馆,枯坐到了深夜,走出酒家后,眼前是贯穿城市的河流,河上十里画舫,笙箫入耳,岁岁年年,一样的热闹满目。
只是等他们离开最繁华的东西两市,来到城郊密密麻麻的闾里,才发现杨城比之二十年前,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空架子罢了。此处房屋破败,屏息凝神,挨家挨户地叹息声,孩童的哭闹声不绝于耳。
整个世界衰败不堪,竟比现世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在杨城一连住了几日。许多疑惑终于得以解释。
原来,在这幻世之中,自从他们与云苍师徒二人相逢的第二个年头,世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凡人无法感知灵气的变化,却能准确地说出这十多年来气候的反常。
冬天愈发干旱寒冷,夏天愈发酷热潮湿,因为气候变化,北境的少数族群连年来犯,就连东境也因为大片耕地的荒芜而出现大量流民,各地冲突不断。
他们曾在城中见到过几次修真之人,可每每遇到的修真之人都对楚晏清三人芥蒂极深,问什么都是一副三缄其口的模样。
不单单如此,就连这些相伴出现的修真之人,彼此之间也绝非铜墙铁壁,相互之间都带着外人都能一眼看得出的龃龉。
眼见身旁有几个身着青色道袍的年轻人走来,江衍立即在楚晏清与梅依雪的催促声中干笑上前,抱拳问道,“几位道友,行走江湖,相逢就是有缘,不知可否与几位交个朋友。”
几人中,为首的那个上下打量了江衍一遍,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问道,“哦?你竟也是修真之人么?不知三位在何处修行,又师承何人?”
江衍耐着性子,“我三人不过是长澜山上的散修罢了。”
那几个道人冷笑一声,看都不再看这三人一眼便要径直离开,擦肩而过的瞬间,还低声咒骂了一句,“何处来的傻子?”
江衍灰头土脸地看看楚晏清,又看看梅依雪,摊手道,“早说了没用,我们在这幻世之中无门无派,根本没有修真之人愿意理会我们。”
这几日,他们几个轮番上阵,遇上的修真之人委实不算少,可大多或是神情倨傲,或是摆手离去,江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若说到底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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