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待在这,别走。”高骊趴在枕头上嘶哑地应着,语气虽有竭力的放软,但咬字清晰,不像平常私底下咬字黏糊糊的。
他抬起滚烫的手,啪的一声拍在谢漆侧腰上,自认为动作轻柔,实则重重揉捏。
谢漆要避开,他便松手一寸寸缓慢地往上摸,大手停在他的脖颈间,即便身在病中也依然力大无穷,指尖一扯就将谢漆的衣领撕坏了。
他灼热的掌心盖住了谢漆的脉搏,慢吞吞地,爱不释手地掐着他的脖子玩。
他喉结滚动着,强势地喘着命令:“低头。”
谢漆微微低头。
他便抬起拇指,按住了谢漆唇边的朱砂痣,再无别的柔声命令,只是狎昵地把玩着。
谢漆也不生气,被玩得唇侧和脖颈泛红也由着他。
高骊动作逐渐粗鲁,许是抬手久了累了,猛然掐住谢漆将他拽下来,喘息近在咫尺地喷洒着。
他低哑道:“你真美。”
谢漆耳朵一动。冰冷的五指轻轻掰开他的手,轻声哄他:“陛下,别说胡话了,快休息。”
“我不。”高骊额角的冷汗滑过眼睑,眼睛在潮气的浸润里蓝得锋利,他喘息着紧盯谢漆,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了似的。
他眼下的身体实在是糟糕,动弹两下就晕头转向。他忽然怨恨起来,恨不能为所欲为,眼皮越来越沉手上的力气却逐渐加重,按住了谢漆的后颈令他靠近过来,狼一样去咬他喉管。
谢漆嘶了气,忍不住皱眉低声骂他:“高骊,你再咬,我把你牙齿掰了!”
结果适得其反。
高骊骨子里的嗜血性征服欲忽而沸腾,拼着一口气抬头,掐紧谢漆往断气里亲吻。
谢漆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个“高骊”不对劲,但他着实不知道怎么应付。
他总觉得皇帝的“内芯”似乎换了。
谢漆第二次遇到这样的事,仍是全然束手无策。
一犹豫就被占便宜。
等到对方又亲又咬的侵吞结束,沉沉地埋进枕头里昏睡时,谢漆才狼狈地直起腰,吸着气碰碰嘴唇,脖颈乃至以下的身躯,也被又掐又揉地弄红了一片。
谢漆皱眉整理被扯坏的衣服,茫然又恼怒地看向床上人。
占据了高骊身体的这个“内芯”喜好暴力,好像还是个色中饿鬼。
这怎么解决?
这能解决么?
*
黄昏时分,高骊在残阳如血里猛然睁开双眼,他扭曲着脸,溺水一样呼吸着此世清净的、没有烟雾的清新口气,他模糊的视线里,第一眼先看到了窗外的天色。
血色黄昏是诡谲的,可谢漆靠在窗口坐着,黄昏就变成瑰丽。
他正出神地看窗外的落日,高骊凝神地望着他的背影,深呼吸两口,抖着手掐住自己的筋脉,用几近玉碎的力气强行疏通了气脉,剧痛袭到脑海里致使眼前发黑。
高骊探出床畔,一口瘀血吐到地面,喘息间看到趔趄到眼前的黑靴,他口齿不清地唤他,紧接着就被抱住。
高骊剧咳着,有些受宠若惊地靠上谢漆的肩头,气喘吁吁地摸索他的腰背:“谢漆漆,我一身汗,脏哦。”
他嘴硬地要谢漆放开,自己却抱得起劲,几乎想将他嵌进怀抱里。
好在谢漆并不推开他,亲近地附在他耳边,轻声把今天发生的事言简意赅地告知。
“以你生母为借口挑起纷争,你会不会——”
“我不介意。”高骊摸摸他脊背,维持了冷静,“我都要忘记自己还有父母这回事了,你提议得好,拿个孝字出来显摆,谁能说三道四。倒是唐维,八成怕我的出身亮出来后会招致耻笑,没关系的,这是事实。”
谢漆便问他身体,高骊松懈下来往他身上靠:“我没事,现在不烧了,晚会我找唐维他们了解现况,你们做得对,辛苦你们了。”
他又顿了片刻,大手摸到谢漆的蝴蝶骨,想问独处时有没有怪异举止,但谢漆什么都没说应当就是无碍,便转而低哑地谈起别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忙着几天没见面了,谢漆抱上瘾似的抱着他不放,高骊阴暗浑浊的思绪被抱得一片清朗,轻手轻脚地把他往怀里揣,大手习惯性地从他后颈往下摸到腰身,轻箍着谈正事,黏糊糊地不时亲他耳畔。
谢漆竟也一直没有松手。
晚饭时,袁鸿和张辽带军在邺州外连夜彻查人口,只有唐维跑回来议事,高骊认真地听他讲述现况:“东境到底是他们的地盘,军队行动力再快,到底难免会出纰漏。”
唐维咕咚咚地喝汤,喝完忙不迭地点头:“高沅是个草包,谢青川正反不明,其他梁臣都是人精,要收拾邺州这一块,我们得有熟悉这片地方的自己人。”
高骊点头,看了眼在一旁洞若观火的谢漆,笑了笑:“我来下旨意,宣许开仁再度来邺州述职。”
唐维也笑:“我刚想提议!”
*
九月十三,收到快马急信的许开仁从长洛启程赶来,一刻不停地策马飞奔,在十三这天晚上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邺州。
去年他在这里述职,最后却是被梁家一路追杀,吊着一口气长夜奔逃。
风水轮流转,今朝轮到他名正言顺地领旨赶来上任了。
唐维在官衙接待他,邺州连同周围六城百村的田地、人口造册全部被北境军控制,能控制的地区都被封住,就等熟悉当地事务的许开仁过来接手了。
许开仁饿着肚子顾不上吃饭,百感交集地翻开铺满长桌的造册,一年前他在这里秘密写下调查卷宗,灰心地认定东境改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结果现在,无穷大的可能性就摆在他面前。
唐维又带他去离官衙不远的驿站群,官府把能腾出来的地方都清理一通,用来暂时收容被拐来的女子。
灯火通明,一众官军正在有序造册,一队队粗布麻衣的混血女子排着队伍,一部分怀里抱着幼小的襁褓。
许开仁只看一眼,从队首扫到队尾,一双双噙着泪的眼睛像夜里的碎裂明珠,光芒裂得惊心动魄。
驿站内没有哭声,正因静寂,许开仁反而心如刀割,受不住地掩面转身出来。
唐维跟出来拍拍他弯下的腰背,他感同身受,无言于夜色。
许开仁扶住驿站门口的巨柱,视线模糊里想到刚才的官衙,内府挂着一块“爱民如子”的匾额,脏腑越发如焚。
*
和许开仁一起赶到邺州的还有方贝贝,他接梁奇烽的命令,跑来想办法把高沅弄回长洛。他比许开仁晚一天出发,同一时刻赶到,一个直奔官衙,一个直奔谢漆所在。
方贝贝踏进弥漫着药味的房间时,一眼看到谢漆苍白地低着头,正在接受神医的施针。
听见声音,老青两人都看向方贝贝,一瞬都红了眼眶。
方贝贝眼前一阵一阵地晕眩:“我、我师父呢?”
神医招他过来,从医药箱里摸索出一个小巧的骨灰盒。
方贝贝抖着手接过,腿一软栽倒了。
没过一会,杀猪似的哭嚎从屋子里传出去,栖藏在屋檐下的鹰被震得扑扇翅膀,甩甩被震得嗡嗡的小脑袋。
方贝贝情绪来得猛,去得也快,小半时辰后,谢漆的施针结束,他便涕泗横流地坐在谢漆旁边的椅子上,抽抽嗒嗒地戳他束上器械的腿。
“不会残的,没事。”谢漆脑壳还嗡嗡的,拭去唇角血渍,揉揉后颈愧疚地看向他。
方贝贝吸吸鼻子,伸手往他脑袋上一盖:“好了好了,知道你要说什么,别道歉,生死有命,你又不是老天爷,少说有的没的。”
谢漆默默良久:“阁里这几个月怎么样?”
方贝贝找帕子擤鼻涕:“能派上用场的都派出去了,北境狄族一条线,东境这头一条线,还有长洛那么个大染缸,人手都不够用了,现在阁里就剩一些动不了的老弱病孺。但依照你说的,战事一平定阁里就加强防备,山外多设了几个迷宫,提防被袭。你师弟看着家呢,那家伙能干得很,不用操心。”
“贝贝,你呢,这几个月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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