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贝贝瞬间感觉自己外嫩里焦,语无伦次起来:“你、你干嘛,我去,天爷在上,阿弥陀佛,屙屎没纸,我脑子不好使……”
高沅在他床下哀凄地哭:“绛贝,我知道错了行不行?你快点帮我把穴道解开,我疼死了……”
方贝贝混乱的脑子勉强醒过神来,伸手便要去将高沅拉起来,猛地一动弹,才感觉到整个身体的剧痛难当。
他叫了一声痛,手腕便被谢漆捉住,轻缓地放回了被窝里。
“你以后少惯着他。他是你主子不错,他可以管你没问题,但你也得先护仔细了。”
方贝贝疼得脑门上冒出了冷汗,哆哆嗦嗦地看着谢漆。
“你之前说两年前他不让你守夜,所以你就真的没守着了。”谢漆从一旁的热盆里拧过毛巾,贴在他额头上吸掉冷汗,“你怎么想的?梁家的侍卫再多再好,也比不过你跟你的属下们。别的不提,得亏这两年内梁韩没有交恶,不然哪一天晚上高瑱派我来刺杀他,我保准一刀得手。”
谢漆看着方贝贝的脸一会儿苍白一会儿涨红,打开一瓶强身健体加快治愈的药到他鼻子底下让他深嗅,打量着他神色,慢慢地将高沅吸食烟草已久的事情告诉过去。
方贝贝一边努力地嗅,一边忍不住咳嗽,鼻尖都红了。
他正不知道要怎么说好,便听到谢漆忽然轻声警告:“你主子现在恐怕已经因为烟草半疯了。宫里御医诊断不出来,或许是此前没有过这样的病例,因此全都一致推断他正常如初。”
跪在床下的高沅猛地抬头,瞳孔放大,眼中布满血丝。
“你要是还在他身边当差一天,就多看紧一天,别让他再吸食烟草。此外前几天不幸跟了你主子一天半,去了一趟梁家,看到了他烟瘾发作时的癫狂举止。如果他不打人,大概就会去破坏周围的器具,如果他既不打人也不破坏器具,恐怕将来便会以自残来阻遏冲动。”
谢漆缓慢地说着,有故意夸大的成分在里头,停顿片刻后,他侧首看高沅:“你那么信你三表哥,知道他院子里关着药人吗?”
高沅愣愣地看着他。
“你那天晚上回梁家,我等你睡着后出去在梁府里转了一大圈。”
谢漆语调没什么起伏,那夜整夜没合眼,自梁家府宅里察看了个遍,到了梁千业的地盘窥探了许久,待要放弃离开时看到了个四肢动作扭曲的怪人贴着墙角扭过,还没等看清,便看到梁千业屋里出来人,把那怪人抓回去了。
只看到几眼,他也不太确定那是什么情况,只是一想到梁千业最先研制出烟草,借此在梁家本家一马当先成为不二的掌权人,便总觉得那怪人,很可能是用来试烟草的药人。说到底,还是一股直觉让他厌恶烟草。
谢漆大致形容了些许,故意把情况说得很严重:“那药人是疯魔的。你发疯时的样子跟那药人挺像,再吸食下去,或许就会步上那后尘。”
高沅还怔怔着,方贝贝便比他先着急了,咳嗽着追问起细枝末节来,谢漆挑拣着高沅抽疯的模样,跟他认认真真地说了好几遍,说到最后,一屋之内除了他的声音,只剩下两道凌乱的喘息。
“言尽于此,有些东西该禁。”谢漆看天色已经逐渐晚下来,便不再多说,拧完最后一遍毛巾,擦过方贝贝鬓边的冷汗,“你先把这残躯养好,主子是你自己的,该怎么守跟管是你自己的事。多余的,我随时在天泽宫等你联系我。”
谢漆放下东西,起身时拽过高沅拉他起来,冷道:“小疯子,你好自为之。”
高沅身体一颤,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眶又迅速通红了。
*
当此时,东区一处破草屋里,神医和他的小徒弟正忙碌地交替按着病床上的枯瘦师弟。
“师父!师叔身上的青斑更大块了!”小徒弟奋力按着不停挥舞着双手的中年人,大冷天里浑身是汗。
神医飞快地倒完药端进来:“小崽子!你按紧他抱起来,我灌他一碗再说!”
小徒弟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半抱起那中年人,一手抓紧他枯瘦干瘪的两手,一手捏开他的牙关,神医赶紧过来,稳准利落地把药给他灌了进去。
一碗药下去,一炷香后,一直挣扎着的中年人便安静了下来,目光放空地望着天花板。
神医跟徒弟安静地等着他下一轮发作,没过一会儿,就看到他眼睛清澈,嘴角扬起少年人般的微笑,转头对着病床旁边桌上的一盆枯萎绿植含情脉脉地说话:“师妹啊,我给你备了一份及笄礼……”
神医把他的脸掰过来对着自己,捏着嗓子颤道:“死鬼,我在这呢!”
中年人恍然大悟,歉意地朝他笑着继续说话。
神医眼眶酸胀,一边听着他讲的话,一边在手册上记录着。
【脑生幻像,误为重回当年】
中年人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神医边写边捏着嗓子问他:“二师兄,咱们采完花草便回去找大师哥吧,他一定炖好了人参鸡腿汤等我们喝哩。”
中年人笑了起来:“师妹你开什么玩笑呢?咱们谷中大弟子便是我啊,哪来的大师哥呢!”
神医的炭笔停顿,抬头来看结伴了四十年之久的师弟,安静了半天后,平声静气地把自己的姓名跟年龄报出来,问他认不认识。
枯瘦的中年人一脸毫不作假的迷茫:“这是谁人?”
神医沉住气,挑拣了他们少年时一起学医跟闯荡江湖的一些趣事来问他,说到与师妹的,他对得上,说到他们三人行的,中年人怎么也想不起彼时神医的位置。
好像神医不曾在他的生命当中出现过一样。
神医用炭笔潦草地记下了新的病状。
【记忆缺失,彻底忘却故人,故人为我】
中年人并没有把遗忘的大师哥放在心上,害羞地笑着继续和他的师妹说起话来。
但他的言语并不像是对话,而像是他在捋出自己的记忆,对着师妹的幻影,总结他们走过的一生。
他们游历的路途上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风景,其中包括了两年的研究烟草之旅。神医认真地听着,根据他的记忆不停地记叙。
【原烟之地恐影响怀胎四月以下之妇,恐致使小产】
【小产者为师妹】
神医听着言语记载了四页,中年人便又陷入了其他的病状发作当中,浑身痉挛不止,大喊大叫起来。
小徒弟熟练地掏出一卷麻绳来把他的双手捆住,制止了这位师叔无休止的自残。
前两天捆住他的时候,他挣脱的力度还十分强悍,从今天开始,力道已经小了许多。
神医心有所感,伸手去诊他的脉象,安静了半晌后,又继续拿起笔记录。
【师弟经脉速枯,继神志丧乱,今武功全废】
神医在小徒弟的小声啜泣里飞快地继续写着。
*
谢漆离开高沅的宫中,在路上紧赶慢赶要赶回天泽宫时,没想到竟然会在路上碰见了高瑱。
高瑱身后没有跟着谢如月,反倒是跟着青坤,他一看到青坤眼里看戏似的表情,便心觉微妙。
好在他今天刚收拾完高沅,心里比较舒坦,看见这么个讨厌的人,心里并没有许多波澜。
于是潦草地行了个礼,便想越过他回去天泽宫,谁知高瑱却双眼布满血丝地堵在他面前,开口就是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孤都知道了。”
谢漆挑了挑眉,心想,知道了什么鬼东西呢?
他若有所思地略过高瑱去看他身后的青坤,青坤朝他比了几个无声口型:师哥,我还是偷听了你今天和谢如月说的话。
谢漆:“……”
他今天和谢如月说的都是些不太堪入耳的东西。
所以说,这个想看好戏的家伙就拐弯抹角地告诉了高瑱?
说他和高骊“圆房”了?
这什么鬼癖好?
高瑱接下来一句问话解答了他的疑惑:“谢漆,你身为影奴,真的分得清对主子的忠诚和爱欲这两码事吗?!”
……还真他娘的是指这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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