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瑱屈膝向上移,膝盖压在了他手掌心里,亲昵着想碾碎他的手骨。
“谁教你离开我的。”高瑱低头贴在他脸上,撕开了他的衣襟,语气委屈心酸得仿佛自己才是受害,“你凭什么不管我,留我苦苦撑着和偌大人世虚与委蛇?”
高瑱撕开了谢漆的上衣,试图去捞起谢漆的腰身以便硬上弓,然而锁链将他捆缚得太沉,还是先抱了满怀冰冷的金属。
谢漆在他的侵犯下还是冰冷的无动于衷:“因为你恶心。”
高瑱指尖一抖,仿佛明知答案,而后避而不谈结果,转而揪住过程:“那你为什么不管着我,为什么在我丧父丧母最艰难的时候弃我而去!我在纱布苦药里养伤,在应酬里酩酊大醉喝到脏腑绞痛,在派系里夹缝求生委屈求全时你在哪?!你发过誓会护卫我到死的!谢漆,你为什么不护着我!”
高瑱说到情绪激动时上手掐住了谢漆的脖颈,表情扭曲又垂着眼泪,想在这里扼断他的生机。
亏得此时暗室的上空传来了巨大的声响,高瑱如地下鼠般被惊动,连忙松手转而去捂住谢漆的嘴。
即便他们明明身在地下深处,即便迷魂汤下的谢漆再这么嘶吼地面上的人也听不到,高瑱也还是风声鹤唳。
上空的声响维持了一刻钟之久,高瑱等了半晌方安定了一些,低头看到谢漆冷漠的异瞳,反而激发起一身热血,低头把唇瓣贴在手背上,似隔着自己的手,亲吻到了掌心下那张薄情的唇。
待异动远去,高瑱方松开手,谢漆已在迷魂汤药效下半阖眼眸,虚弱地与不间断的迷药抗衡。
高瑱爱极了他半昏不昏的此刻,连忙伸手贴了他侧脸,捧着这又爱又恨的一张脸贪婪地看着。
“狗……”
谢漆口中呢喃着什么,高瑱立即低下头去听他声音。
“本性难移……狗改不了吃屎……你的心爬满蛀虫,谁护你都无济于事,你骨子里就流淌着恶心的世家血……高瑱,你真恶心。”
高瑱沉静地听着他闭目而去的呓语,谩骂也觉甘甜。
总比近在咫尺的冷漠无视好。
“你先背弃的孤。”他轻蹭着谢漆唇边的朱砂痣,语气轻柔似梦游,“都是你的错,谢漆。既然旧日誓言被你作废,我便要罚你,罚你剩下的所有寿数,都扔在这里陪我。你生当是我的,纵使我走在你前头,你也当以妾礼,殉我身侧。从你十六岁时跪在我脚下唤我主子时,你便是我一人的奴。”
他可以就这么把他铐在锁链里,囚到此生尽时。
*
高骊一连六夜不眠,在唐维的监督下尽量保持理智地将宫城掀了个底朝天。
宫城找不出任何谢漆的蛛丝马迹,他便要带兵去围堵世家的五大主宅,长洛剩下的北境军俱听他调遣,无须令下便整装待发。
唐维生怕局势再加恶化,病急乱投医地寻机找进了天牢,走投无路地到了谢如月的牢门前。
“谢少师,叨扰了,唐某直接开门见山了。”唐维在牢门外半跪着,按捺着焦灼抱拳,看着那个缩在牢墙角落靠着墙的人影,低声把谢漆潜到天牢后消失的事情告知。
角落里的人动了动,缓慢地拖动着枷锁爬到栅栏前来,阴暗月光吝啬地洒落,唐维先看到了他脸上凝固了的血污。
唐维破音:“你受私刑了?”
谢如月充耳不闻,血迹斑驳的十指抓紧了栅栏,神情混沌:“玄漆大人……因我不见了?”
唐维强作镇定地把来龙去脉说明白,想在谢如月这里问个侥幸。
可谢如月此时在他眼中是个伤痕累累、神志不清的穷途囚犯,他已开始后悔到这来了。
北境一派对谢如月为世家顶罪的行径有怨言,然而易地而处,唐维也想不出更好的结局。
各有命数,各有凄怆。
唐维硬着头皮,顶着黑眼圈把话说完,自己也泄气了。
“抱歉,陛下如今失智,长洛万民因舞弊案而动乱,我一时糊涂才找到了少师眼前,却罔顾了少师的困境,真的抱歉,我不该来再添麻烦的。”
他想这可怜的小影奴命不保夕,很可能不久后就将被推出去熄万民之火,现在不过是在这罪渊里等伤等死,他还要在他这里寻找希望,着实是强人所难,又令他负疚,何苦来哉……
正要起身告辞,却听谢如月喑哑道:“宫城……宫城真的掘地三尺了吗?”
唐维心头一跳,直觉地再跪下来:“是、是,全搜了,遵照着工部调出的宫城图纸,没有放过任一宫殿的角落,然而寻不出什么。”
“文清宫……”谢如月艰涩地说着,唇边沁出了血珠,淌到下巴胶着在凝固了的血痂上,“文清宫地下有一暗室……是韩贵妃在世时悄然建造的刑房,你们、你们也找过了吗?”
唐维脑子轰然一响:“没有!搜过文清宫,但地下暗室并不知!”
谢如月吐出了一口淤血,无力垂下的额头靠在栅栏上,哑声地把昔日他在文清宫发现的暗室机关告知。
那暗室只有韩贵妃和高瑱知道如何开启。
他一介卑微影奴为何会知晓呢?
因他脸上被刺下朱砂痣的那天,高瑱饮梨花白过度,醉意朦胧地牵着他进了暗室。
他悲伤地说那暗室是为“他”准备的桃花源。
钉满锁链的……桃花源么。
唐维听完便急喘着想起身,袖口却被栅栏内一只布满血污的手拽住。
谢如月用仅有的力气抓着,恳求着:“唐大人……如果你们真的在那里找到了玄漆大人,求你再告知我一声他的安危。”
他还想知道,他拼死也想捧护成出淤泥不染的主子,除了对影奴们赶尽杀绝之外。
还做了什么。
第135章
唐维马不停蹄地把从谢如月那里得到的消息告知给高骊时,他正带着北境军在强闯吴家主宅的大门,吴攸黑着脸,自己佩了长剑带领私兵守在吴家府门前据理力争。
高骊能听入耳的不多,手里提着从前驻守北境的漆黑长枪,三枪劈碎了吴家大门口的青阶, 第四枪正要往吴攸的长剑而去,唐维便赶在节骨眼飞奔到了。
众人只见他在暴戾的高骊耳边私语一番,方才还恨不得生啖人肉的皇帝便散了一身煞气,通红着布满血丝的蓝眼扭头就跑。
肃穆的北境军毫无拖沓,齐刷刷收了兵器掉头跟着皇帝一起撤退,留下如临大敌后满脸懵逼的吴家人。
“陛下决策有误,请宰相莫怪。”唐维迅速地行了一个敷衍的深躬,随即转身再上马,却不是追随高骊的方向,而是策马向东区而去。
东区的平民之乱也在愈演愈烈的节骨眼。
吴攸皱眉看了帝与阁士远去的背影半晌,方收回了手中剑。
他两边都不跟着,宫城与长洛的困境,皇帝与万民的崩溃于他都不重要。
吴攸绷紧脊背转身大踏步回内宅,身后私军潮水般继续拱卫整座吴家,但在这铁通般的护卫中,仍有人来去无从阻,风一样迅疾。
吴攸坐在主堂的主座上问那鬼影一样的人:“高瑱有没有杀了谢漆?”
“不确定。”张忘穿着一身黑衣立在白日的阴影里,“属下盯着他带人回宫城,不见谢漆出来过,非死即囚。”
吴攸摸了摸手腕上的残玉,静静思索了片刻,抬头看向张忘:“方才高骊匆忙回宫,恐怕是得知了谢漆的所在,若此人未死,你让先太子的人伺机而动,务必杀之。”
张忘沉默了一瞬,一反此前的顺从,罕见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世子,先太子所剩的棋子不多,在这事上一用,一旦暴露必废无疑。”
“不会。有牵制。”吴攸并没有在意她小小的反常,“你只管去吩咐。杀了谢漆,对子稷百利无一害。”
张忘听及“子稷”之名,神色端肃起来:“是。”
风未吹过,她便鬼影般出了吴家消失,主堂里剩下吴攸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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