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皇后怒斥,“你是皇帝亲立的大盛太子,皇帝说你有资格,你便有资格!何须听人嚼舌根!堂堂大盛太子,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太子以袖抹泪:“是,儿臣给您丢人了。”说着抽抽搭搭站起来,立于一旁。
他这幅样子在外人看来着实窝囊,但却勾得袁氏想起当年与他沦为人质时的经历,原本对他一腔怒气又化作舐犊的怜惜。她心里叹息一声,转头冲薛凌云怒骂:“景纯,你表兄胡闹,你不劝着,也跟着胡闹!”
薛凌云低头,脸上挂着浅笑:“姨母责骂得是。”随即瞥向叶伯崇,叶伯崇立即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袁氏叹息了一声,转头对叶仲卿和颜悦色道:“哥儿,你长兄犯糊涂,你不要放在心上。”面露难色,“既然……他有疑惑,不如让他进去看看,也好还你清白。”
此时,去处理衣衫的下人已回来了,站在人群最后冲叶仲卿微微点头。面对袁氏赤裸裸的偏袒,叶仲卿只是莞尔一笑:“母后说笑了,既然太子殿下想看,那便看吧。”
他突然就松口,叶伯崇与薛凌云对视一眼,皆知情况多半有变。但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叶伯崇只得派薛凌云进寝殿去搜。
半个时辰后,珩亲王府寝殿外,薛凌云带着人从寝殿内出来,冲叶伯崇拱手:“启禀殿下,寝殿内皆是珩亲王衣物,合亲王规制,并无越矩的图案及装饰。”
虽然猜到结果了,但听到这消息叶伯崇还是后脊背发凉: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骚,这下是彻底与叶仲卿撕破脸了。他闭着眼,双手在衣袖下攥紧拳头,低声说了句:“下去吧!”
袁氏趁叶仲卿还未向叶伯崇发难,“啪!”一巴掌扇在叶伯崇脸上,怒骂道:“你整天疑心这个疑心那个,自己不争气还怪别人看不起你!你这逆子,真是要气死本宫!”
叶伯崇捂着脸跪地痛哭:“母后息怒,儿臣知错了。”
“你知错?你连你亲弟弟都要怀疑,你哪天是不是也要怀疑本宫和你父皇?”袁氏痛心疾首地指着他骂,一个母亲对儿子不成器的愤恨和心痛展现得淋漓尽致。
叶伯崇却只是跪地痛哭,不再说话。
“明日就是你父皇生辰,你这逆子却在这时候做出这等让人看笑话的事!”皇后气得上前一脚将太子踹倒在地,怒骂,“今日还好没惊动你父皇,若是惊动了他,本宫看你如何收场!”
叶伯崇被踹得跌坐在地,边抹泪边偷看叶仲卿。
叶仲卿知道,这出戏是演给自己看的。在这皇宫里,哪有什么父子、母子,不过都是权力和欲望的棋子罢了。他搀扶着袁氏,轻言细语道:“母后息怒,是儿子们不孝,让母后忧心了。”他看了一眼跪地痛哭的太子,尽管十分不情愿,但还是说道,“臣弟不怪皇兄,皇兄是太子,与儿臣是君与臣之别,听闻有越矩之事自然不该放任不管……也不该因为是臣弟就不追究。”
他这番话说得十分妥帖,既展现了自己的大度,也替太子做下这等手足相残的事找了合理的由头。
袁氏愧疚地看了叶仲卿一眼,回头冲叶伯崇怒骂:“你看看你弟弟的胸襟,再看看你!你真是令本宫失望!滚回去闭门思过,没有本宫的允许,不许出府门半步!”
“诺!”太子叩首,带着薛凌云和一众随从灰溜溜地走了。
待叶伯崇走了,袁氏这才语重心长对叶仲卿道:“儿啊,你们兄弟俩就属你最懂事,委屈你了。明天就是你父皇生辰,若闹大了有失皇家颜面。”
“儿臣都懂。”叶仲卿弓腰扶着她,低头轻声道。
“唉……”袁氏重重叹息,伸手抚摸这个高大儿子的头发,“你兄长早年跟本宫在方氏那里做人质,吃了不少苦头。不像你跟在你父皇身边,虽是刀口舔血,但你的文才武略的教育一样都没落下……你兄长就可怜了,在方氏那里吃不饱穿不暖,时常挨打,遑论念书……直到我们被接回来,他才开始启蒙。”
袁氏皱皮的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念在他读书少,你多担待些,日后好好辅佐他。你们兄弟呀,都是为娘的心头肉。”
叶仲卿微微一笑:“儿臣明白,会让着皇兄的。”
回太子府路上,叶伯崇脸色铁青背手走在最前面,实在气不过今日栽这么大的跟头,回头怒气冲冲对下人招手:“你确定衣衫是送进他寝殿了?”
“千真万确。”下人低头道,“小的敢拿项上人头作保。”
薛凌云懒洋洋走过来,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殿下不觉得十六殿下来得太巧了吗?”
听薛凌云也这么说,叶伯崇当即怒道:“孤就知道!他平时装傻充愣,孤还真小瞧了他。”随即对薛凌云低声耳语,“明日万寿节,你去试探试探他,别弄死了,留条命就行。”
薛凌云顽劣一笑:“殿下你可真行,他是你十六弟呀。”
叶伯崇烦躁地一挥衣袖,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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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雄鹰欲飞天
从万寿阁回来后,叶长洲发烧了,烧得神志不清。赵婆婆去求了太医院,半晌一个医官才慢吞吞跟着她来到西三阁。
小小的卧房内烧着炭火,比外面暖了许多。叶长洲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褥,之前脏污不堪的衣物都被换下来了,赵婆婆细细为他擦洗干净,贴心地将他脖颈红痕用被褥盖住,不让医官看见。
医官给他把了脉,叹了口气道:“唉……今日陡然降温,殿下又体弱,是伤寒了,待我回去将药送来。”
叶长洲在宫中毫无地位可言,也只能配用这等庸医。赵婆婆没在意,缠满布条的脸只露出一双苍老的眼,冲医官低头:“多谢。”
只要能退了他的烧,什么药都行。
腥臭的苦药汤子灌进嘴里,叶长洲却毫无反应,只是蹙了下眉,随即又陷入昏睡。梦中,一会儿是当年和母亲逃亡的情形,一会儿是刚进宫时的情形。
常年逃荒饱一餐饥一顿,叶长洲生得矮小瘦弱,进宫后也不知道藏拙,有什么说什么,念书也是聪慧过人,却没想到会招人忌恨,被兄长们欺负。
五六个十几岁的兄长将他摁在地上打,一拳一脚踢打在身上,他痛得缩成一团,绷着头皮咬牙苦撑。
“呸!没人要的小叫花子!”
“打死他!”
“敢在太傅面前抢我的风头,打死你活该!”
“不如我们像对十五那样,把他关在进冰窖吧!”
老九说完这句话,立即得到兄弟们的认同。他们将叶长洲从地上拉起来,簇拥着要将他关进宫里的冰窖。
叶长洲大惊,十五被他们关进冰窖冻了一晚,第二天被取冰的宫人发现时已昏死过去,最后手脚耳朵都没保住,成了残废。
叶长洲不要变成那样的残废。
“不要啊~”他惊恐不安地大哭起来,“求求你们别这样对我~”但他势单力孤,哪里是兄长们的对手,瞬间被拉扯着拖了数丈远。
“住手!”远处忽然一声厉喝,众皇子们顿时停了手,叶长洲涕泪横流跌坐在地上,远远看见一个白盔白甲的年轻将军怒气冲冲走过来。他生得英姿飒爽,如天神降世,将欺负叶长洲的皇子们轰开:“滚去念书!”
“二皇兄!”皇子们都怕他,冲他鞠了一躬纷纷跑了,就剩衣衫不整的叶长洲坐在地上仰望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见叶仲卿,一眼便被他身上温润儒雅和凌厉霸道的气息吸引了——这世上,竟真有人能将两种极端不同的气质集于一身,还不矛盾。
叶仲卿见这满脸淤青的小家伙痴呆呆地盯着自己,笑着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蹲下去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捏了捏他脸颊:“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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