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完全疯狂的袁氏,叶仲卿万念俱灰,倒退了两步,差点摔倒。狼狈不堪地扶着树干,心底那一丝为得不到母爱的不甘,也彻底烟消云散:“你终于说出你的心里话了。既然你心里只有大哥,你当初生了我何不就地掐死,你为何将我养大,让我尝过母爱的滋味,教我明白那么多的道理,回头你再恶狠狠地告诉我,你根本不爱我!你心里只有那个无能的蠢货!这大盛的江山,有一半都是我替父皇打下来的,我凭什么坐不得那个位置!你偏心!就因为当年跟你去为人质的是他,不是我!可是我呢?我不是你亲生的孩儿吗?!我在战场跟人搏命的时候,你可曾心疼过我半分?!我恨你!”
听着亲生儿子声嘶力竭的控诉,袁氏的心如同被钝刀割裂。可是她知道眼前这个儿子对皇位有近乎疯狂的渴望,更有叶伯崇这辈子难以企及的手腕。若是放任他返回坞原,一旦自己和叶政廷离世,叶伯崇将如同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袁氏只有硬起心肠,趁着自己还能掌控大局,为叶伯崇清除一切阻碍他继承皇权的因素。即使这意味着要与亲生儿子反目成仇,她也在所不惜。
“恨吧。”袁氏身子摇摇晃晃,突然缓缓举起手中长刀,挂着雨珠的寒白刀尖直指叶仲卿胸膛,寒声道,“离开坞原,离开西山营!”
叶仲卿见她竟然用刀直指自己,突然冷笑起来,笑得凄厉决绝:“哈哈哈哈……果然是我的好母后……我的好母后啊!”他又哭又笑,踉踉跄跄转身扶着树干,张口“哇”又吐了一口血。
骨肉至亲的背叛,堪比那腐心蚀骨的毒药,一旦饮下便是无穷无尽的痛苦,到死那天方能解脱。
见他吐血,袁氏握刀的手颤抖了一下,终还是稳稳直指叶仲卿的后背:“我的确不是一个好母后,那你算得上一个好儿子吗?知道为何太子资质平庸,但我依旧要保他登上皇位吗?因为他听话!他仁孝忠厚,从来不敢违逆我,为了我他甚至不惜性命!而你呢?”
袁氏缓缓走到叶仲卿背后,尖锐的长刀尖端直指叶仲卿后背:“我要你杀了叶长洲,你听话了吗?若不是你一意孤行饶他性命,如今流番洲如何落得到他手里?叶长洲是个狼崽子,你纵虎归山了你知道吗?”
叶仲卿感受到背后的威胁,脸上挂着凄厉的冷笑:“我确实没有遵循你的意愿,那么,母后你又是否真心无私呢?你一直催促我除去叶长洲,拉薛凌云回头,难道你没有意识到薛家的权势已经威胁到了皇权吗?真正应该杀的,是薛凌云!对于煜王府和薛家军的势力,该逐步削弱,这才是为大盛王朝的长远利益。然而,你却因为太子无能,想为他寻找支撑,因此你既防备薛家,又试图拉拢他们,纵容煜王府大权在握,放任薛凌云在坞原胡作非为!到底该死的是薛凌云还是叶长洲,你心里清楚!母后,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必将自食其果!”
袁氏发出一声冷笑,手中的长刀慢慢放下,她嘲讽道:“你的确很聪明。我承认,我对薛家既利用又防备,因为我从不轻易信任任何人!薛家的势力确实可能对太子构成威胁,但你呢?”她突然狠厉地举起长刀,直指叶仲卿,“比起薛家,你才是你大哥真正的隐患!”
面对长刀的威胁,叶仲卿毫无惧色,厉声质问:“既然你如此忌惮我,为何不直接让我大哥杀了我?为何只是将我驱逐?这样就能为你心爱的儿子扫除我这个障碍,为他铺平道路啊!为何你迟迟不动手?!你动手啊!”
叶仲卿以决绝之态逼迫袁氏动手,心中却交织着复杂的情感。他一方面期盼着袁氏能念及一丝母子之情,不舍得对自己下狠手;另一方面,他又渴望能与袁氏彻底断绝母子关系,所以通过逼她对自己下手来结束这段纠葛。
在这两种矛盾的期望中,他试图找到解脱,同时也想测试他们之间是否真的只剩下冷酷无情的利益算计。
“扑!”一声刀尖刺破肌肤,破皮入肉的声音响起。
如他所愿,袁氏手持长刀向前猛刺,刺中了叶仲卿还不松手,尚在咬牙切齿死死往前用力,双手抱着刀柄向前用力,似恨不得用那刀尖刺穿叶仲卿的胸膛。
刀剑刺入身体的那一刻,叶仲卿所有的纠结试探全都有了结果。意料之中却又意料之外,他被刺得往后退了几步,疼痛令他浑身颤抖,再支撑不住一下跪倒在地。他用一只手死死捏住刀身不让袁氏刺得更深,手瞬间被刀割破,鲜血顺着刀滴滴往下流,那么刺眼,那么悲哀。
“好,这一刀刺得好!一刀斩断血脉亲情,你我母子从此,恩断义绝!”叶仲卿痛得不断颤抖,嘴角溢血,脸青嘴白恶狠狠盯着狠毒的袁氏。
袁氏似发疯了一般,刺中叶仲卿了还不撒手,似非要将他捅个透明窟窿不可,她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大喝一声:“啊!”手上不断用力,似真的非要置叶仲卿于死地。
叶仲卿的手根本阻拦不住刀身的刺入,痛得几乎昏死,跪在地上狼狈不堪死死支撑,却连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
眼看袁氏真的要将他刺死,黑暗中突然飞出一柄剑鞘,“啪!”一下击中袁氏右肩,一股大力顿时将袁氏击得倒退了几步,手中长刀随着她后退,终于从叶仲卿胸口抽出。
伤口的血喷溅而出,叶仲卿痛得倒在地上,再无半分站起来的力气。
“是谁?!”袁氏手中长刀尚在滴血,冲着黑暗一声厉吼,“滚出来!”
黑暗中,只见薛凌云一身玄色衣衫,缓缓从林中走出。他手持长剑,剑鞘并不在腰间。他冷厉地盯着要杀子的袁氏,眼神如刀,随即又低头看了一眼倒地血流不止的叶仲卿,用脚尖踹了一下他的身体,冷笑道:“母子相残,真是好一出大戏。”
见是薛凌云,袁氏眼中杀气益盛,苍老的眼眸盯着薛凌云:“你回来做什么?莫不是忘了你无诏不得擅自回京?难道你也想造反吗?!”
“造反?”薛凌云摇头笑了,一双冷厉的眼眸只是盯着地上的叶仲卿,似乎只对他感兴趣,根本无视袁氏的存在。
“如今这大盛的江山千疮百孔,战火连绵,驱除外寇、平定反贼就够我忙的了,我哪有闲工夫像你们母子这般,还在为争权夺利弄得母子相残。啧啧啧……”他低头看着痛苦不堪的叶仲卿,嘲讽之意毫不掩饰,“表兄,你看,还是我薛凌云好吧?你三番五次陷害我甚至要置我于死地,但在你性命攸关的关键时刻,还是我来救你。”
叶仲卿已经痛得说不出来话了,蜷缩着躺在地上,血流如注。
如今流番洲还要靠薛凌云去守,东南还得靠薛湘楠去收复,在太子没有顺利继位之前,袁氏不会轻易动煜王府。她率先收了刀,寒声对薛凌云道:“既然你来了,那就交给你了。带他走,回流番洲,你们三个,永远不要回来!”
自己和叶长洲本就是无诏不得回京,她这是把叶仲卿也一起放逐了。
薛凌云冷笑一声,跟提死狗一般提着叶仲卿的胳膊将他拉起来,戏谑地道:“你呀,也沦落到我跟叶长洲一样的下场了。”他拎着叶仲卿转身恶狠狠对袁氏道:“好一个狠毒的女人,连亲儿子都能杀,难怪当年你对我母亲见死不救。”说完不管袁氏作何感想,拖着叶仲卿便消失在林中。
第224章 因利而结盟
叶仲卿伤得极重,本不宜赶路,但袁氏的人马追逐着薛凌云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要亲自看着薛凌云和叶仲卿回到流番洲,袁氏才放心。
薛凌云才不管叶仲卿受得了受不了,趁天还没亮,将他提到草坪上放着。叶仲卿身心皆受重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闭眼寒声道:“你杀了我吧。”
“哼。”薛凌云将匕首放回靴子内扣里,看都没看叶仲卿一眼,“杀不杀你,由不得你来教我。”
叶仲卿痛极,脸青嘴白,又冷又痛冻得瑟瑟发抖,躺在地上斜眼看着薛凌云,不屑地道:“你不是想杀我很久了么?怎么现在没胆量了?真是个没用的窝囊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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