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岑威想要皇位,他也不会觉得有错。只要是他给得起的东西,无论岑威想要什么都不会影响他们的关系。但是岑威能保持当初最吸引他的初心,还是能让唐臻更高兴些。
岑威面色无奈,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开口。他总觉得,唐臻似乎对他有些误解。
没有对皇位有奢望,并非他多么大公无私,只是清楚想要获得皇位,必须付出的代价。归根结底只是权衡利弊,不愿意面对风险。
不过……既然这份误解能让唐臻看他的目光更明亮,他私心不想做任何解释。
第155章 一合一
李晓朝拂袖离开交泰殿,面色紧绷,步履匆匆,入眼皆是陌生至极的面孔。
走出宫门,他猛地回过头,目光正对上宫门守卫沉默的注视。每处细节无时无刻的提醒他,曾经只差一点就是他囊中之物的皇宫,如今已经彻底脱离他的掌控。
太子的手段,远比他预想的更……岂止是手段,太子的所有都在他的预料之外!
他只离开一年而已,十余年的心血几乎被抹除干净,连吩咐昔日下属都要以为太子尽忠的名义。
想起甄福兵那张憨厚木讷透着蠢笨的脸,李晓朝险些没能控制住越来越旺盛的怒火。
京营十几个资历深厚的将领,竟然只有直率到愚蠢,唯一优点仅是恪尽职守的甄福兵被重用。
如果不是处处受挫,在京都十余年的经营被蚕食殆尽,短时间内又看不到真正掌握福建的希望,他怎么会……
李晓朝克制的闭上眼睛,即将失控的情绪也随之平静。
没关系。
再怎么艰难也不会比当年尚且一无所有,突然失去最大的靠山更难。
燕翎也不是真正给沈思水下毒的人,没人能想到真正的凶手。
如果那个蠢货被抓住把柄,想要将罪责推到他身上,正好能彻底洗清他的嫌疑。
动手的人不是他。
是已经过了头七的沈思水。
太子的种种行为令沈思水夜不能寐,整日担惊受怕,只要稍加暗示,沈思水就想到服毒陷害太子,以此逼太子暂时放过湖广的主意。
李晓朝只是被动的配合,然后被沈思水连累而已。不会有人知道。没留下任何痕迹的熏香会促使原本只能让沈思水卧床的毒药加剧,以至于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陷害太子的人是沈思水,诬陷金吾卫大将军的人是燕翎。
他只是全心全意为太子考虑,不惜忠言逆耳的忠臣而已。
先回福建,免得太子查出沈思水和燕翎的作为,怒火过盛,牵连到他身上。
等……等昌泰帝再想起安定侯或者程守忠和程锋想起程宝儿。即使他们暂时想不到,他也会让他们能想到。
安定侯当真是他的贵人,时隔十余年,再次面临困境,依旧是安定侯给他最后的希望。
李晓朝的目光逐渐深沉,似乎要将皇宫的模样通过眼睛刻在心底,停留许久,终于转身离开,径直返回住处。
想起总是刻意锁在心底,不愿回忆的安定侯。哪怕心态稳固如李晓朝,眉宇间亦有恍惚。
如果当年他没有听信薛寄的蛊惑……
如果去年他选择留在京都,等昌泰帝回来,安定侯府水涨船高……
深知世间没有如果的李晓朝咬牙克制没用的悔意,没能立刻留意护卫的惊呼。忽觉有黑影扑倒脸上,继而是难以忍受的剧痛。
直至倒地,他才彻底回神,错愕的抬起头,正逢利剑迎面而来。
李晓朝当年能在身无长物又失去靠山的境地翻身,自然不会是草包将军。
他抬手夹住剑锋,巧妙用力令其改变方向,终于看清行刺的人。
是张怒火中烧的年轻面孔,陈玉!
心中郁结难解的李晓朝面露冷意,悍然出脚,踹向陈玉的腰腹。用尽全力,没留半分情面。
梁安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陈玉吃亏?见状立刻弯腰去抓李晓朝的腿。
李晓朝下意识的想要躲开,没想到陈玉竟然抽回长剑,不管不顾的划向他的脸。
力道之大,只要能划中,即使擦边也能让李晓朝立刻头破血流。
李晓朝瞳孔紧缩,只能忽略梁安,竭尽全力的躲避陈玉。最后脚腕被梁安徒手折断,脸上也不可避免的多了血痕。
“陈玉!你疯了!”他顾不上脸上的血痕和脚腕的剧痛,忍无可忍的怒斥。
“我早就疯了,你才知道?”陈玉冷笑,“血海深仇加身,安定侯府的人哪个不疯!”
李晓朝的怒容陡然滞住,这才发现,他的护卫并非无动于衷,早就被梁安和陈玉带来的人以扭曲的姿态强行摁倒。
没等他想到该如何不留痕迹的试探,陈玉的话是什么意思。眼中遍布血丝的陈玉已经从怀中掏出令李晓朝无比眼熟的金丝珐琅圈,声如杜鹃啼血,凄厉刺耳。
“这是我在你的住处搜到的双子环。”他又拿出枚外表与之仿佛,只有细枝末节的地方能看出区别,因为过于用力,陈玉手指近乎青白,声音也抖的不像样,“这枚,我是在薛寄那里找到。合在同处就是当初施尚文和施尚武平叛有功,成宗特意赏给他们的麒麟双子环。”
虽然薛寄嘴硬,哪怕被折磨的神志恍惚也不肯透露当年的具体细节,但是他在异族所生的幼子却是个娇生惯养的软骨头。
可惜软骨头所知甚少,数次濒死,终于在血肉模糊之迹想起些模糊的片段。从此推测被薛寄藏在暗处的珐琅环特别重要,有可能与安定侯的亡故有关。
毕竟……薛寄唯独对这件事津津乐道,总是酒后嘲讽安定侯,做走狗太入戏,狡兔还没死,先成了前菜。
要不是恨意太深,生怕让薛寄的幼子死的太容易,陈玉险些失手杀了再也说不出任何线索的血人。
他近乎绝望的收起从薛寄那里搜到的珐琅环,千里迢迢的从草原带回京都,只为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没想到……
有朝一日,他竟然真的在李晓朝的住处搜到另一枚双子珐琅圈。
然而得到真相的瞬间,始终因曾经的冒名顶替敌视李晓朝的陈玉却感受不到任何可以称为喜悦的情绪。
只有数不尽的愤怒和悲凉。
燕翎和李晓朝同时被压入刑部大牢深处,诡异的没能在朝堂掀起任何波浪。
前者是燕鹄想要息事宁人的诚意。
虽然随着太子翻身,如岑威,陈玉,梁安等新贵也乘风而起。陈国公又与异族血战两年,消耗甚多,导致陈国公对京都的影响直线下降。但是别有用心,想要浑水摸鱼的人,想要用名义上的陈国公世子做靶子,依旧要先掂量项上人头是否足够稳固。
可怜燕翎在牢狱中等的望眼欲穿,既没等到唐臻的心软,也盼不到陈国公府的消息,只能对永远沉默的狱卒发作。
连续几日,他才惊觉,给他送饭的狱卒是个不认字的哑巴!
至于贵为福建布政使的李晓朝也无人问津,归功于所有姓程的疯子……
消息稍微不算闭塞的人,谁不知道,自从李晓朝被关入刑部大牢,程锋,程守忠,程昱,程诚整日往那边跑。
每次都是衣冠楚楚的进去,带着化不开的血腥味出来。
虽然没人能够证明血腥味来自李晓朝,但是能让这些人同时发疯的存在……昌泰帝突然爱上月蓝素衣,太子的腰间也多了条白玉腰带。
要素过多,以至于群臣连装糊涂的余地都没有。
这个时候与李晓朝扯上关系,岂不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
能在唐臻数轮不讲道理的清洗之后,依旧留在朝堂的人。哪怕依旧各有各的毛病,也不至于连趋利避害的本能都没有。
群臣竭尽全力的装聋作哑,以求不被牵连,小心翼翼的揣测太子会先拿谁开刀之际,福宁宫连发数道诏书。
倒霉的人既不是李晓朝也不是燕翎。
刀锋落在湖广。
先是批复沈思水长子卖惨的折子,怜对方才疏学浅,决定按照对方的请求给予帮助。
废除湖广现有的制度,变成前所未有的议臣制。准沈思水的长子继承伯爵,擢升其为湖广总兵。另外分别从临近的陕西行省,四川行省,两广行省各自调遣六人,分为掌握湖广的户籍,日政,礼乐,钱财,刑罚,工程。令从京都,陕西各自挑选一人,分别掌握监察和农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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