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威在唐臻陷入思考时按照承诺,先退开五步,安静的等待唐臻的考虑结果。
两人低声私语的模样皆被众人看在眼中,可惜他们只看到形,没听见声。只能通过岑威和唐臻的表情,猜测他们刚才对彼
此说了什么。
事发突然,除了早就知道内情的陈玉和程诚,还有曾机缘巧合发现端倪的岑威。其他人都是猝不及防的知道,太子不仅身手不凡,精神状态也......
梁安向来不愿意做出头鸟,没在发现太子的秘密时立刻找借口离开,已经是他不知不觉间对太子改变态度的表现。
陈玉和程诚既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又怕贸然开口,反而会坏事,神色紧张的盯着唐臻,尽量避免与其他人对视。
孟长明只关心唐臻如今依旧是第二个太子,还是已经开始朝第三个太子转变?看眉宇间命不久矣的死相,至少还没彻底换人。
李晓朝垂下眼帘,似乎不愿意多看这样的唐臻。他扪心自问,如果太子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对他起杀心,他......恐怕免不了受伤。
不知何时,他投入大量心神,自以为能够信任的孩子,竟然早就对他生出防备之心。
燕翎同样目光晦涩,脸色复杂。然而相比身边的人,他的视线却更多的放在岑威的身上。
众人各怀心思,一时之间,安静的如同种在院中的花草。
唐臻经过漫长的思考,又盯着岑威看了会,似乎在判断岑威是不是在故意欺骗他,终于缓缓抬起手,放在耳朵的位置。
嗯......?
圆润的杏仁眼逐渐变得狭长,唐臻不动声色的改变手上的力道,耳边的声响也似有若无的发生变化。
岑威信守承诺,立刻转身,大步前行,拉开与唐臻的距离。只是目光不怎么老实,示意满头雾水的梁安挪去连廊处月亮门的位置。
只要唐臻没有顺着月亮门,直接翻墙至陈府外,让守在外面的羽林卫和龙虎军发现异常。哪怕将陈府拆成废墟,在岑威眼中也不是大事。
这点微不足道的风险,足以令他放纵对太子的耐心。
十七岁才突然开始窜个头的郎君,当众捂着耳朵,边反复变化手掌的姿势,边做出侧耳聆听的模样,眉宇间忽然迸发令人难以忽略的惊喜。
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个神志正常的人。
或许是因为近几个月个头长得太快,唐臻虽然不会再因为节气变化,隔三差五的感觉到不适,身形却反而比从
前更单薄,由内而外的散发弱不禁风的气质。
燕翎目光闪烁,神色莫名的睨向已经退得比他和唐臻的距离更远的岑威,忽然大步朝唐臻跑去,眉宇间满是担心,“殿下,你怎么了,刚才......”
“小心!”
岑威没能抓住燕翎的衣袖,只能庆幸,刚才太子想要偷偷拿走他腰间的匕首时,他没有因为一时心软就让对方得手。
不得不说,燕翎足够幸运,唐臻通过岑威诱哄他尝试的办法,证实他耳中的异响是来自外界,混沌的脑袋立刻恢复几分清明。
起码毫不犹豫的朝着飞扑而来的燕翎踹过去的时候,唐臻虽然情绪暴躁,但是心中很清楚,这是燕翎,并非幻象。
所以燕翎虽然当众表演空中飞人,但是既没有骨折也没有内伤,只是浑身都疼痛难忍而已。
唐臻冷漠的环顾四周,眼底满是无声的警告。
他知道,突如其来的变故会令他在京都的境遇更糟糕,可是他不想考虑后果。无所谓......他都不在乎太子的未来,别人更不会在乎,复杂的事立刻变得简单起来。
正如此时此刻,他懒得找借口解释自己反常的行为,只需要彻底显露出上辈子那个,始终活在阴暗中的人,
保持面无表情,浑身散发杀意的模样,原路翻墙返回主院。
即使他依次经过众人,伸手就能触碰到对方,也不会有人像燕翎那般,没事找事,非要主动靠近他。
变故发生的瞬间,众人选择性的分别看向忽然动若脱兔的燕翎和厉声呵斥的岑威。以至于大部分人都没看清,燕翎为何会平地起飞,在地面砸出个深坑。
然而唐臻身上散发的气息过于骇人,即使没能在短时间内想通原委,他们还是凭借本能,做出避让的动作,没有重蹈燕翎的覆辙。
陈玉见岑威、梁安和程诚都悄无声息的跟在距离唐臻不远的地方,再次翻墙入内,强行忍住立刻给自己一拳的想法,朝院外跑去。
自责的念头,难以避免的涌上心头。
如果他没有耽误时间,早些按照殿下的吩咐去找刘御医......或许事情不至于发展到如今这般难以收场。
孟长明原本也想跟着唐臻,可是燕翎的
嚎叫过于凄惨。虽然岑威和梁安都没有反应,燕翎或许伤的不重,但是孟长明不能赌。
即使燕翎不是陈国公心中真正的继承人,他也是陈国公的儿子,还是为数不多,派上用场的儿子。
如果是为局势牺牲,尚且有情可原。
单纯因为认不清自己......
孟长明想到陈国公可能会有的愤怒,不由头皮发麻。立刻找羽林卫,先将燕翎安置在侧院。既方便燕翎养伤,同时也能让燕翎冷静。
唐臻知道还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他,进门之后,立刻用门板挡住这些人的目光。他漫不经心的环顾屋内熟悉的摆设,端起桌上的茶壶和茶盏,径直朝窗边的软塌走去。
因为刘御医的祖传针法和最近几个月的调养,他的身体虽然依旧比不上健康的人,但是已经不至于像从前那般弱不禁风。
突然爆发体力固然令他疲惫,闭上眼睛却丝毫没有睡意。
即使心中明白,守在门外的人,尚且不至于因为今日的插曲,急着对他做什么,唐臻也无法放下......算不上警惕,只是不想解释,又忍不住回想意识混沌时发生的事。
期间岑威和程诚试着敲门,唐臻立刻拿起放在身边的茶盏,朝着房门处砸去,果然换来长久的寂静。
陈玉带着刘御医匆匆赶回来,总算是没再被唐臻的茶盏继续拦在门外。
始终等在院中的人,看着陈玉也在门前吃瘪之后,又去窗外求情,然后带着刘御医通过另一侧的窗户爬进屋内。
不久后,陈玉从门口出来,不知去何处拿回装满整坛的药,亲自厨房熬药。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说不出的流畅,肯定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所以太子早就......
梁安去厨房转了半圈,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反而挨了顿臭骂,灰头土脸的退出来。他叹了口气,慢吞吞的蹭到岑威的身边,不动声色的打量李晓朝的背影。
他觉得骠骑大将军似乎......很愤怒?
面无表情的面容下,藏着远超担心的愤怒。
没有任何依据,只是有这种感觉。
即使从天亮守到天黑,众人依旧没能见到太子。
陈玉告诉他们,太子吃了药已经睡下。
至于太子为何会突然反常,他给出的答案是,自从猝不及防的知道昌泰帝已经身在北地的消息,太子每日都会去福宁宫中专门祭拜鬼神的偏殿,求鬼神给他亲自去北地接回昌泰帝的能力。
久而久之,太子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身手却与从前大不相同。
“你是说,太子殿下这是......请神成功了?”梁安目瞪口呆,满眼狐疑的凝视神色庄重的陈玉。
他觉得陈玉是在欺负他读书少,但是他没有证据。
孟长明无声展开折扇,挡住下半张脸,眉宇间满是困惑。
如果用陈玉的解释填补他这段时间的困惑......竟然刚好能说得通?
‘因为请鬼神,所以面相发生变化。’
看相对于孟长明本就是玄而又玄的事,所以他虽然知道太子不老实,但是很难立刻坚定的否决陈玉的解释。
况且他从前很少能看清别人的面相,需要灵光一闪。
至于灵光什么时候能来,只能看缘分,从来都不会随着孟长明的心意改变。
最近却不同,他看到别人面相的概率、不,只有看到唐臻面向的概率逐渐升高。两个月前,每旬只能看到一次,如今几乎隔日便能看到太子的死相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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