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戎摇头,“我也看不懂。”
要不是考虑到岑威还没见过这封信,他早就将其浸水、烤火......用他听闻过的所有能令密信显形的方法,依次试过去。
岑威假装没发现岑戎眼底的雀雀欲试,随手将家信还给对方。
以他对岑壮虎的了解,看不懂的东西,八成不会有特殊的含义,岑戎最后难免失望。
“啧,为了你能放心的吃下这口饭。”岑戎煞有其事的道,“我在李晓朝的眼中,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冤大头。”
多亏岑威前段时间,忽然多了笔长久的外财。否则他未必能狠下心,眼睁睁的看着李晓朝往他的脖子上砍。
毕竟谁的弟弟,谁心中有数,岑威什么苦没吃过?
区区验毒、挨饿而已,都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可惜岑威不吃胡搅蛮缠的套路,他抬眼看向岑戎,“你进宫是专门给我送饭?”
“当然......”岑戎在岑威的目光中,面色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不是。”
沈风君称李晓朝特意防着他,托岑戎借口看望岑威,在宫中走动,方便沈贵妃想办法向外传递消息。
为达到目的,沈风君慷慨解囊。为岑戎买通李晓朝睁只眼闭只眼的过程,提供大量的真金白银。
虽然彼此之间有许多不愉快的时候,但是无论岑威、岑戎,还是沈风君、沈婉君都很清楚,龙虎军和湖广布政史的联姻不会轻易破裂。
从最开始,这场交易就是各有所图。
湖广布政史喜龙虎军骁勇善战,岑壮虎和岑壮牛想要通过沈家增加岑家村的底蕴,免得总是被嘲笑村野匹夫,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
即使目前双方在岑威和沈婉君的婚事上出现分歧,也不会影响岑壮虎和沈夫人已经是夫妻的事实。
在外人眼中,湖广与龙虎军依旧是最紧密的联盟。
岑威因为贴身玉佩被卷入破秋日的乱象,最先被牵连的人不是岑戎,反而是宫中的沈贵妃。
“我昨日借口你听闻太子殿下风寒已久,迟迟不见好转,非常担心。故意提出去福宁宫看望太子殿下,想要离后宫近些,方便沈贵妃有所行动。”岑戎单手搭在岑威肩上,低声道,“李晓朝原本不同意,我又许诺给他两千斤铁矿,他才肯松口,但是只允许我在福宁宫的大门前停留半刻钟。”
言至于此,岑戎眼中的心痛越来越清晰,“太子殿下不肯见我,那个名叫陈玉的伴读,态度却很亲和,可是他每次见到我都是这般模样!”
该说的话,平时都说过,昨日自然没有新的消息能露给岑戎。
沈贵妃同样没有任何音信。
相当于岑戎白给李晓朝两千斤铁矿,他怎么可能不心疼?
如今唯有庆幸,给出去的东西只是原矿。
“我进门的时候打听到,不久前,太子已经同意燕翎的求见。”岑戎满脸纠结,“要不然,我今日再去碰碰运气?”
“不是好事,别去。”岑威摇头,“殿下有吩咐,陈玉会联系你。”
以他对太子的了解,没有目的,太子很少会做多余的事。
矛头突然从胡柳生和与胡柳生相关的人身上,转移到此前完全是隔岸观火的岑威身上。太子抱病卧床,不肯理会福宁宫外的纷扰,是最符合他平日行事的做法。
相隔数日,所谓的调查完全陷入凝滞,没有任何进展,依旧是各方僵持的状态,太子却突然改变主意。
如果不是有岑戎没察觉的异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就是太子本身有异。
岑戎闻言,立刻点头,狠狠的松了口气。
“你放心,我肯定会听你的嘱咐。”
省下两千斤铁矿,做什么不好?
“那边?”岑戎意有所指的看向胡柳生的住处,生怕岑威刚为他省下一笔,立刻安排更大的花销。
岑威端起茶盏向桌面倾斜,以手指画下几个只有他和岑戎才能看懂的符号。
他和胡柳生被软禁的地方是中殿,位于宫门和专门上朝的泰和殿之间,只以左右区分。原本是供每日在宫中协助皇帝处理奏折的朝臣,暂时休息的地方。
从成宗登基起,朝政逐渐荒废,威胁皇帝性命的刺客却越来越多,两座中殿便被安定侯封锁,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直至这次审案,李晓朝和程守忠达成共识,重新启用中殿,分别作为软禁罪人和审案的地方,封锁已久的大门才重新打开。
岑威和胡柳生如今所在的地方是右殿,左殿是沈风君、施乘德和齐黎整日打太极的地方。
虽然以左、右称呼,但是两地的距离却咫尺天涯。
从左至右,要经过细长的宫巷,即使小跑也要花费至少半刻钟的时间。
正是因为如此,李晓朝才能放心的将岑威和胡柳生,安排在这么方便的地方。
刚住进右中殿,岑威就发现有不止一个人,暗处窥视他。
他与胡柳生的住处几乎是镜面般的对称,所以发现窥视他的人之后,岑威又轻而易举的找到窥视胡柳生的存在。
光明正大的态度和有恃无恐的底气,显然是李晓朝安排的人。
不过岑威确实因此没有与他们过多的计较,只是小惩大诫,警告对方不要再窥视他,否则......后果自负。
胡柳生不知道是不是不如岑威敏锐,还是不想在已经处境艰难的情况下,再得罪李晓朝,始终没有发难。
岑威却在偶然间,发现另一件有趣的事。
胡柳生背着时刻窥视他的人,日夜雕琢床板。
每日夜里,岑威都能听见仿佛磨牙似的声音。
大概率是因为他和胡柳生的床铺靠着同一面墙,岑威的五感又远胜于常人,他才能察觉到胡柳生的小动作。
可惜再怎么敏锐的五感,也不能通过规律少得可怜的声音,凭空判断胡柳生在床板留下哪些痕迹。
“为什么?”岑戎无声做出口型。
正常人在任何情况都不会整夜不睡,雕琢床板。
胡柳生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早在岑威决定做太子伴读的时候,岑戎就曾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了解太子身边的人。
他能肯定,胡柳生没有成为木匠或画家的志气,大概率也不是内秀、孤芳自赏的性格。
那么胡柳生专门留在床板上的信息......是为别人准备?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岑戎的呼吸越来越重。
排除胡柳生料事如神,提前猜到他被放出去之后,又会有哪个倒霉蛋被关进去,因此发现他留下的痕迹。
似乎只有一种可能。
胡柳生觉得他已经没有机会,亲口说出留在床板上的痕迹。
这是遗言!
谁要害胡柳生?
岑威伸出手,在岑戎发直的双眼前轻晃,成功换回对方的神智,做出彼此最熟悉的手势。
怀疑、胡柳生的方向。
岑戎心间猛地闪过灵光。
岑威怀疑胡柳生!
仔细回想迄今为止对破秋日的调查,胡柳生的存在感极强。
先是卷入施承善的失踪,走投无路,只能倒戈燕翎。几乎凭一己之力,令陈国公府和三省总督府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向对方发难的着力点。
然后在祭拜施承善的时候被施乘德扣押,又给陈国公府和三省总督之间的大火添了桶油。
岑威因为贴身玉佩被卷入纷争,胡柳生明明是得到喘息的机会,应该乐见岑威替他水深火热。
结果呢?
他竟然在偷偷的交代遗言。
这完全不符合,胡柳生发现李晓朝打算拿他平息三省总督的怒火,做出的反抗。但是他含冤而死,再无对证,肯定会在京都掀起巨大的波澜。
那么......胡柳生准备在遗言中将矛头指向谁?
岑戎起身,原地转了半圈,目光定定的凝视胡柳生暂住的方向。
深恨自己不能悄无声息的破墙而入,亲眼去看胡柳生究竟是不是在床板上刻遗言。
岑威抓住岑戎的肩膀,态度强硬的迫使对方看向他,无声问道,“太子中毒的事,调查的怎么样?”
“时间相隔太久,当时我们又不在京都。”岑戎摇头,双手朝内交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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