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被无法接受摇钱树降级为饭碗的疯子反扑,变成太子殿下。
岑威虽然没有相信太子状似真诚的胡言乱语,但是有些事,太子不愿意透露,他也没办法强求,总不能强行逼迫太子开口。
他有预感,如果他这么做,看似无害的太子会立刻朝他伸出锋利的爪子。
“利润最大的市场是什么?”岑威虚心求教,试着在太子允许的范围之内,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唐臻哂笑,漫不经心的拒绝岑威的探究,“那是上辈子的事,孤怎么可能记清细节?”
利润最大的买卖,当然是军需。
除了极少部分屹立山巅的存在,有底蕴和心气,从源头杜绝任何被掐脖子的可能性,大部分......都会选择直接花钱,远比投入完整的产业链更经济实惠。
等到手头的东西不再新鲜,市场中又有更高级的设备。
他们通常会将存货折价卖给地位更低的人,然后再添些钱买入当前最高等级的设备。往往只需要按照固定的周期稳定投资,就能维持非常体面的地位,性价比极高。
可惜现在是冷兵器时代,唐臻最熟悉的旧生意只能是个虚无的梦。
诸如软甲重盾、刀枪剑戟之类的东西。先不考虑唐臻是否能琢磨出来正确可行的改进方案,只说这些军需对战场的影响,肯定远远不如唐臻上辈子经营的生意。
因为在这个时代,批量制作新的盔甲和武器,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支持,更改原有的制式更是任重道远。
期间出现任何差错,哪怕仅仅是走露风声,都有可能为唐臻带来难以预估的风险。
即使他能够克服所有困难,掌握有效更新军需的核心技术,也不会从此否极泰来、万事大吉。
唐臻下一个需要面临的难题是找不到买家。
首先,他没有足够的资源和力量支撑,无法直接卖成品。
其次,这个时代的所谓核心技术,肯定瞒不过工匠。
稍有不慎,闹出今日卖给对方武器,明日对方就大张旗鼓造反的笑话,岂不是贻笑大方?
既然如此,又何必拘泥于过去。
岑威拿唐臻明目张胆的敷衍没有办法,提醒道,“我虽然不善于经营之道,但却知道,惯常混迹于下九流的人......鲜少被世俗的眼光束缚,殿下小心被鸟儿啄伤眼睛。”
无论太子迄今为止,对关于商贾之事的种种观念,确实如太子所言,是上辈子残留的天赋,还是有人秘密为太子献策。岑威都能从细枝末节之处,看出献策之人的野心和贪婪,但是他愿意为巨大的利益铤而走险、与虎谋皮。
这既是他对自己的自信,同样说明他骨子里并不像表现出的那般温和。以小博大的劣根性,始终藏在谦和的外表之下。寻常时安然无恙,只为最迫切的需求雷霆出击。
岑威完全不介意即将面对的风险,但他不想看到太子被深受信任的人背叛。
他知道太子想要承担责任,必须成长。
可是人不能还没学会走路,先尝到因为跑步摔倒的痛楚。
唐臻非常赞同岑威的话,险些将其视为知己。
接连给岑威、陈玉等,出主意的那个人,岂止是鲜少被世俗的眼光束缚?
简直肆无忌惮、不择手段、黑心冷肺......
唐臻嘴角的笑意渐浓,因为这份赞同,难得多出几分耐心,语气中含着说不出的无奈,“你为什么不肯相信,孤有这样的天赋?”
“难道你第一次带兵获胜之前,能在穷乡僻壤的得到名师教导,十几年通读兵书?有多少出身武将世家的小公子,带兵打仗,拍马也比不上你,可见你天生就会做将军。”他以此类比,得出结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接受,孤天生就是个黑心商人?”
岑威不知不觉间眉头紧皱,缓慢却坚定的否认,“不,殿下的想法,有失偏颇。”
唐臻虽然觉得岑威的表情很有趣,依稀能猜到,对方正在因为他精准形容自己的词语生出......类似怜悯的情绪?但是他并不会因此感动。
他甚至有些不知好歹的觉得,岑威帅不过三秒。
所谓仁义道德,只是弱者为更好的生存做出的伪装。
敢于卸下武装,面对真正的自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既能彰显实力,又映证强大的内心,这才是所谓的人格魅力。
唐臻清澈的瞳孔中冷漠与倨傲交织,忽然意识到,如果按照他上辈子的年纪算,岑威比他小十岁,毛都没长齐。
终究还是太年轻,难以逃脱凡尘俗世的束缚。
“殿下!”岑威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我如果生在太平盛世,祖父是在村中备受尊敬的大夫。父亲和叔父勤劳能干,不仅能伺候好庄稼,还会在农闲时找其他能做的事补贴家用。母亲和姨母会做些不算精细的绣活,在村子里,同样是不小的进项。我是独子,只需要交很少的钱财就不必服役,想来家中不会因此吝啬。”
“如此,我和父亲最大的苦恼,应该是选择安心留在村子,还是去县城闯闯,竭尽所能带家人过更好的生活。哪里还有什么龙虎少将军?”
如果没有意外,他平凡的一生中,受到的最真诚的称赞,仅仅是身高体壮,吃苦耐劳。
没有所谓的天生将军,自然也不会有天生的黑心商人。
唐臻目光悠长,虽然依旧与岑威对视,眼中的神采却没聚集在岑威的脸上,似乎正在顺着他的话,凭空想象太平盛世中的普通村民。
岑威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有些熟悉。
他来到京都,最关注的人无疑是太子殿下。
如果传闻中的太子是已经彻底没有希望的枯枝,他真正见到的太子就是伪装成兔子的狐狸。只是表面乖巧,心里全都是坏主意。
每当太子光明正大的发呆,他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太子在琢磨如何使坏。
如今看来却是他误会了太子,太子的发呆,真的是在走神。
岑威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轻声唤道,“殿下?”
“嗯?”唐臻立刻回神,眼底的冷漠略有消融,态度也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起码不会再因为岑威自以为是的安慰心存嘲讽。
年轻人,难免浮躁,既然岑威没有恶意......他默念和气生财,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打定主意,无论岑威想要说什么。只要无意冒犯,他就大度些,不与对方计较,随口附和几句。
因为肉眼可见的生疏,短短几句话,岑威数次停顿,“殿下天潢贵胃,何必以商人自贬?过去发生的种种事,皆非殿下的过错。即使殿下曾因重压做出至今依旧难以忘却的事,如今也来得及弥补遗憾。”
唐臻垂下眼帘,遮掩其中恍然大悟的色彩,按照原本的打算应付岑威,“你说得对。”
原来岑威是因为商人属于下九流,用来形容天生身份高贵的太子,无异与指着人的鼻子骂最狠的脏话,所以非要否定‘太子是黑心商人’。
岑威眼中闪过懊悔,数次欲言又止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能感受到太子的态度在短短的时间里,发生巨大的改变,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或者哪个字说错,导致太子突然变成......平时的模样,仿佛喜怒哀乐皆不过心,只是个精致的傀儡。
这副样子只能骗刚进京的岑威。
如今他已经知道,这代表太子没有余地使坏、不想动心思、懒得理会别人。
小书房毫无预兆的恢复宁静,两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良久之后,岑威眼中的懊悔彻底被无奈取代,识趣的开口,“臣先行告退,趁天色尚明回府中收拾几件行李,以便在东宫留宿保护殿下。”
唐臻点头,随口道,“你先去福宁宫,找程守忠要令牌,孤特允岑戎入宫不必通报。”
经常入宫的人,如李晓朝、燕翎,走宫门如走城门,根本就不会有人特意阻拦。东宫的伴读也被默许,有自由出入宫禁的权利。
既然如此,也不差再多个能给岑威通风报信的岑戎。
毕竟岑威消息灵通,唐臻或多或少都能得到些便利。
“谢殿下。”岑威没等到唐臻的回答,悄无声息的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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