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燕鹄无法做到,眼睁睁的看着以虐杀为乐的太子掌权。
人会为享乐和满足停下,疯子只会为更多的享乐和更多的满足变得更加疯狂。
况且太子不是普通的疯子,他是能在绝境中拉拢岑威和梁安,指点他们从异族手中大笔敛财,拿出羊绒布、火药包......充满秘密,清醒又聪明的疯子。
这样的人,如果今日能当着他的面,毫无顾忌的虐杀燕翎,明日便人人都有可能变成‘燕翎’。
唐臻若有所思的盯着燕鹄再度转身的背影,黑白分明的眼中极快的闪过杀意。他能感受到,燕鹄先对他起了杀心。
因为燕翎?
可真是兄弟情深。
没见过,有趣。
唐臻弓起指节,轻轻敲击刀身,清脆的声音引得燕翎下意识的瑟缩。
他像是晒太阳的猫似的满足的眯起眼睛,懒洋洋的道,“怎么不继续解释?还没想到,接下来怎么骗孤吗?”
要将燕翎逼到什么程度,燕鹄才会不顾后果的出手?
不仅直面唐臻的燕翎和燕鹄感受到唐臻的疯狂,陈玉也不知不觉的停下挣扎,怔怔的望着唐臻,眼底满是犹豫。
殿下为保持理智,忍的这么辛苦,燕翎又是罪有应得......
陈玉要紧牙关,爬到梁安的背上,先捂住对方的眼睛,又趴在梁安的耳边,用疾言厉色掩饰心虚,“燕翎居然骗殿下怎么久!亏我还曾以为他对殿下有几分真心!事到如今,他竟然还想继续骗殿下,活该千刀万剐!男人的嘴果然是骗人的鬼,他就应该变成鬼!你又不是不知道,殿下从前被燕翎的花言巧语迷惑成什么样,这份真心,哪怕喂狗都比给燕翎强!”
梁安默默收紧手臂,终究没能忍住反驳的话,“我没骗过你,燕翎不是男人。”
“......”陈玉狠揪梁安的耳朵,心底的愤怒和不安皆被恼怒取代,“你是不是傻?!”
老实人程诚悄无声息的转过头,目光幽幽的凝视梁安和陈玉片刻,默默挪动脚步,远离两人。
虽然殿下的模样怪异的令人没办法不在意,但是陈玉的话也有道理。
算了,动脑太难......
“这是、咳咳、怎么了?”
即使惊讶也难掩虚弱的声音响在耳畔,并非哑巴的程诚终于找到诉说的契机,不过脑子的话脱口而出。
“燕翎和燕鹄说他从前对殿下好,只是因为殿下的轮廓像他死去的贴身侍女......对了,他每次叫殿下真真也是在叫贴身侍女,那个侍女名叫玉真。殿下没想到燕翎对他没有半点真心,恼羞成怒、伤心欲绝、打算活剐燕翎。”
说到这里,属于武将的敏感,后知后觉的在被冲击到麻木的神经中重新聚集。他迟钝的转过头,嘴却没停下,“殿下的真心喂了狗,有些疯狂也是正常,千错万错都是燕翎的错......岑威?!”
程诚终于看清提问的人。
如同野草似毛躁的长发整齐的束在头顶,露出瘦得几乎脱形的脸,非但不难看,反而完美的显现优越的骨相。病态苍白的脸,衬着如同寒潭似的眼睛越发凛冽。
即使坐在轮椅上,矮人不止半截,依旧如同黑夜星辰般醒目。
同为武将的程诚甚至在短暂的目光交汇中感受到刺骨
的危险,勉强忍住拔刀的冲动。
不过程诚很幸运,没有忍耐太久便被巨力推开,不必继续为主动退避是否丢人而纠结。
“龙虎少将军?战无不胜?”
唐臻单手抬起岑威的下巴,居高临下的打量对方尽显狼狈的模样,明明在打趣,眼底却捕捉不到任何笑意。
岑威的目光在依旧委顿在地的燕翎身上停留片刻,下颔处的力道猛地增加,不得不顺势抬起头,匆忙收回的目光正对上充满明亮怒火的眼睛。
“这么狼狈还出来丢人现眼,难道不是为孤进宫?乱看什么。”青年的面容沉静安宁,比起嘲讽,更像单纯的疑问。
岑威终于肯回应唐臻,语气和神态却与唐臻记忆中的模样大相径庭,“看殿下的真心喂了哪条狗。”
“说笑?”唐臻轻嗤,手掌轻慢的拍在岑威的侧脸,漫不经心的道,“孤哪来的心?”
话毕,他退开两步,径直走上来时的路,留下的话却令想要叙旧的人同时陷入沉默。
“程诚,将他送到孤床上。”
岑威闭上眼睛,身边的人错乱的呼吸,诡异的目光、不远处燕翎的低声抽泣、燕鹄的复杂目光、这些都没有唐臻越来越轻的脚步声清晰。
因为程诚的话,险些无法控制的怒火逐渐消散,连尘埃都没能留下。
无论唐臻为什么被燕翎牵动情绪,他只知道,唐臻因为他,毫不犹豫的丢到燕翎,再也没有回头。
“我、我是不是听错......”程诚的声音越来越低,眉宇间满是惶恐。
“没听错。”梁安冷酷的斩断程诚的奢望,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庆幸,他在太子殿下心中可有可无的透明人地位。
已经习惯于缓和气氛的陈玉尴尬的移开刚好与岑威对视的目光,盯着岑威身下的轮椅,鬼使神差的道,“殿下确实没有心。”
“......”梁安捂住脸,挡在岑威和陈玉之间,嘴瓢像是会传染,“见黄了。”
程诚不明所以,难以置信的看向陈玉,“为什么说殿下没有心?”
在他眼中,任何人都有可能质疑殿下,唯独陈玉不可能!
可是陈玉辜负了他的信任。
第147章 一合一
经历过未曾预料的失望,程诚再也不忍心对太子殿下有任何怀疑,无视几乎要怼到他脸上的不对劲,亲自推岑威的轮椅回福宁宫。
陈玉和梁安心中有鬼,慢吞吞的跟在后面,频繁的交换眼色。
以岑威的大度,应该......不会责怪他们明目张胆的揣测对方与太子殿下的关系?
毕竟他们并非有意想要内涵什么,更不敢对太子和龙虎少将军的行为有异议,只是......只是终于见到岑威平安归来,所以过于激动,口不择言!
满含心虚的目光在彼此的鼓励中逐渐恢复神采,鹌鹑似的碎步却丝毫没有变化。
行至福宁宫门前,两人默契的停下脚步。
梁安面露犹豫,陈玉立刻推着他转身,一本正经的道,“不知道燕鹄和燕翎还在不在宫中,我有些话想要嘱咐他们。”
岑威拒绝了程诚想要抱他上床的举动,双手撑住床沿,猛地用力,拖着几乎没有知觉的右腿,轻而易举的挪到千工拔步床的正中央。
“殿下近日睡的不好?”
床帐间有安神香的味道。
程诚点头,不假思索的道,“自从少将军失踪的消息传回来,殿下不仅夜里时常惊醒,刘御医为殿下请脉的频率也越来越勤,隔几日就要为殿下重新开副方子。”
身为主攻调养身体的大夫,刘御医信奉是药三分毒。
除非不用药难以达到想要的效果,否则刘御医大多会选择见效更缓慢的食补。
岑威的心像是忽然掉入灼热的糖锅,既感受到骤然从四面八方涌现的甜意,又有被灼热侵蚀的痛楚。
虽然几经生死,但他从不后悔。
此时此刻,想起刚才短暂的碰面,唐臻理所当然的反问,自己怎么可能有心的模样,岑威却难以抑制的生出几分悔意。
并非因为亲自南下刺杀施尚文的决定后悔。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依旧会当机立断的抓住寿宴的机会,彻底斩断三省总督的根基。
可是......他会提前留下条至少可以通信的后路。
作为常胜将军,虽然鲜少有败绩,但是岑威从不会因此心存狂妄,自认能够永远战无不胜。幸运的是他有亲如手足,可以放心托付所有的兄弟。
如果他阵前战死,龙虎军可以托付给岑戎,岑壮虎也可以托付给岑戎。
直到真正触及到生死之间的边缘,岑威才醒悟,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有没办法托付给岑戎的牵挂。
他好不容易等到满身疏离的太子殿下,愿意屈尊降贵的走进人间,还没来得及将其彻底拥入怀中。
怎么忍心让依旧满身竖刺,稍有不慎就会刺痛自己的唐臻再次失去感受世间温度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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