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只一动不动的任由着顾知气息凌乱的在单元楼门前抱了片刻, 就忽地又很是大动作的,从对方还散发着浅淡的薄荷香气的温暖怀抱里用尽全力挣脱了出去。
“等、等一下, 你先放开我!”
江遇自以为自己还是没那么好哄的抵着胸膛异常用力的推开了眼前的人。
“我……我特么让你下来是为了让你来给我解释原因的好吗?!”
他在本能的想伸手过去扶人, 但却又因为想表现出心里的不高兴而不得不克制住自己的矛盾情绪里瞪着眼眸,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还只是比较难哄和生气的看着顾知的眼睛说:“可没说就已经在顾胤之的事情上面什么都不打算说, 也什么都不打算做的就这么原谅你了。”
“而且也还是很计较你从最开始就骗我骗到现在的事情的!”
江遇说着, 又蓦地想起这人第一次自扒马甲的时候对自己所说过的不会再骗他了的那些“鬼话”, 几乎是立刻就又横眉倒竖, 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格外气愤的怒视着眼前的人。
“你之前明明就说过你会再像那次那样骗我了!”
说完紧接着又想起了对方几个小时之前才信誓旦旦的给他保证过的新鲜承诺。
“你还说你可以保证自己永远都不会在我面前犯第二次同样的错的!!!”
条理清晰, 逻辑紧密,基本上是每一句指责都在明确的告诉对方,他现在的愤怒指数上升跟叠加是多么的有理有据。
顾知:“……”
幸好他知道顾胤之这事儿必然是没法儿永远瞒着江遇的,早有准备,也比较有先见之明的早早就给自己所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留好了辩解的余地跟后路。
于是江遇就几乎是话音都还没落下几秒呢,就已经听见了对方基本上可以称得上是格外理直气壮的迅速回复。
“确实,这些话都是我亲口说的。”
顾知先是顺着江遇的那些话说着一句都没否认。
“我之前是说过除了以前的那些事情,以后都应该不会再欺骗你了,也没必要。”
他一边重复着很早之前自己给江遇说过的那些话,一边刻意把“以前”和“以后”两个词的音调咬得很重。
“但我可没说过在之前的事情上,也完全就没有什么是还被我所隐瞒着没告诉你的。”
说着看见江遇立马就张开了口想要说些什么,心下不自觉的蓦然一跳,这才又突然意识到什么的堪堪在重新作死的边缘刹住了脚。话锋急转,几乎是立刻收敛了表情,求生欲极其爆棚的赶紧找补性的跟人解释着说:“当然我也确实不是故意要一直都把这件事情给隐瞒着的。”
顾知说:“只是因为你当时看起来实在是太生气了,我心里没底,怕自己一说出来就真的再也没办法让你继续留在南高和我的身边,再进一步的加深我们之间的那点儿浅薄感情了,所有才选择了暂时没说,准备着等到像现在这样还算合适的时机,再亲自向你坦白交代这件事情的。”
说着想起什么,还立刻又语气格外诚恳而又真挚的在后面紧跟着补了一句:“不然你再仔细的回忆一下一开始的事情,我是不是原本是有打算着要拐弯抹角的在微信里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你的。”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不是因为你自己不愿意听,再加上后来又无意间让我给知道了你当时内心里对‘顾胤之’这个人的排斥和怨愤,我也肯定是不可能会想到要就这么继续瞒着你的。
所以四舍五入,他也不算是在江遇的面前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了。
江遇:“……”
听起来好像、似乎、仿佛……确实是还有着那么几分道理???
于是在这个问题上他莫名其妙的被说服了。
但也仅仅只限于这个问题而已。
“那也交付坦诚和信任的事呢?”江遇明显还是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的瞪着人说,“还有害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那事儿,绕了这么半天你不也还是在顾左右而言其他,一个字都还没跟我说吗!”
他一脸“尤其是后面的这个问题,你最好是能给我一个让我觉得还能接受和原谅你,听起来也确实是非常的合乎情理的解释,不然就给我等着”的看着顾知:“那你倒是也别拖着,赶紧用你那好像什么都能被你给说出几分道理的三寸不烂之舌给我好好的狡辩一下啊!”
神情和语气里满是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浮泛和欲盖弥彰。
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真的要因为这些事情而顾知怎么过分的发难,就只是因为不忿,所以才急迫而又殷切的,想要给自己找一个迅速去原谅对方的借口和理由。
仅此而已。
看得顾知都不由得倏然一怔。
“……”
本来他是真的早就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的。
并且还一直都在心里比较自得的认为那套说辞十分的辞顺理正,保证让江遇听了就算是心里再生气,也都一定都会看在他是因为“有苦衷”这个理由上而原谅他。
哪怕当时没有,之后也一定会的。
毕竟他了解江遇,也完全能摸到对方在这种事情上面的大致底线。
所以他胸有成竹。
可一看见江遇这副明明心里好像什么都知道跟清楚,却还是愿意心甘情愿的跟着他的思路和逻辑去走,好像连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其实就只是在等着他说一句抱歉,然后再给出几个听起来还算是合情合理的狗屁解释来走一遍流程,以拿去说服他自己说:“顾知之前之所以会那么做都是有原因的,是因为他没办法。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在情势所逼之下欺骗自己。其实他也是因为怕我生气,是因为怕失去我、也太喜欢我了才会那么做的”的“佯怒”模样——
那些听上去理正辞顺,而实际上却分明就很是冠冕堂皇的解释,却又在那一瞬间,好像连一个字都没办法从他的口中再理直气壮的说出去了。
一股从未在心里产生过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对不起。”
顾知忽然上前比刚才还要更用力的把江遇给摁揉进了自己的怀里。
“是我太混账也太自以为是了江小鱼。”
江遇在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听见了头上的人在动作极其轻柔的亲吻了一下自己的发顶之后,忽然语气和动作都变得格外的歉疚的对自己说:“无论我是因为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去选择的欺骗和故意伤你的心,我都应该要好好的去向你道这个歉和反省自己。”
尽管顾知现在的心里其实依然还是不太能共情到之前江遇在被他所欺骗和故意刺激时的那些心理感受。
但再怎么说他也接受过那么长时间的心理治疗和干预,再加上这些年来也还是非常认真而又仔细的去观察和分辨过,普通人在遇到某些事情的时候大概心里都会产生出一些什么样的情绪反应。
尤其是在遇见江遇之后,他自己原本还沉寂在心底深处,没被外界给调动出多少来的某些东西好像也都已经开始在逐步苏醒。
在大多数情况下,也还是会下意识的去站在江遇的角度考虑——虽然只是能比较浅显的大概猜测和判断出来对方会高兴或是不高兴。
因而最起码是在这一刻,他还是非常清楚而又明确的在心里意识到了:
第一次和共情能力低,并不能成为他理所当然的去欺骗、和让对方感到伤心难过的正当理由。
因为无论他之后怎么去补偿和解释,已经造成过的伤害它在那里就还是会一直都在那里,不可能会因为他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和几句冠冕堂皇的解释就会消散掉那上面的哪怕是一分一毫。
只是因为在对方的心里,他是比那些伤害和欺骗还要更重要和更令人难以割舍的,所以才会那么轻易的就获得对方所谓的宽恕和原谅的。
不然江遇为什么还是要近乎执拗的非得要找他问出那两个问题的理由和原因呢?
不过就是因为他太需要那些东西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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