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莫不是……在针对他?
再想想刚才那人刚才随口报的、那他们根本不可能拿出来的银两数量,又想想他刚才毫不犹豫拨开李伯谨和广懿竹的动作。
这人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求财求物, 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
李伯谨和广懿竹也察觉到了异常, 视线如有一致地看向尚坐在地的苏清之, 意在催促他赶紧想想,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人。
苏清之:???
天可怜见的,他在这之前根本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而且……
刚才这人是想杀了他吧?绝对是想要了他的命吧?!
苏清之并不敢说自己人缘好到没有得罪过人,但是最多也只是同窗友邻之间的小口角, 怎么也不会到要他命的地步。
方才那是……杀气吗?是杀气吧。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两厢视线对上, 苏清之方才的惊惧被唤起, 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但他深深呼吸两口, 很快就镇定下来。
“这位……好汉,”苏清之实在想不出怎么称呼,忍着牙酸挑了句这个,“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与好汉素不相识,今日之前更是连面都未见过一次,应当与您无甚交集才是。”
“误会?”那人反问了一句,指节捏得嘎嘣作响,又以一股笃定语气道:“可没有什么误会。”
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碗口大的拳头,冷哼,“小子,老老实实叫我揍上一顿,今日事就这么了结……”
男人狠话还没撂完,又是“哗啦”一声,当头一盆凉水浇下,这次可比方才透彻多了,男人不只是头发梢,连短打的衣摆都淅淅沥沥地往下淌着水。
这次波及范围有点广,就连一旁的苏清之身上都被溅了些许。
“操。”男人没忍住、啐骂了一句。
他终于把视线从苏清之身上移开,转头看向二楼的那少年。
他这次的表情却不像刚才那样轻飘飘的,满脸都是凶狠的威胁。
“小子,”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又磨着牙,狠声道:“这次可不是不小心手滑了吧?”
楚路眉梢略微扬了扬。
莫说这次的这盆水,就是方才的那杯茶,他也没说过自己是“不小心手滑”啊?
竟还会主动给他找理由么?还怪体贴的。
曹砯话落,就看见楼上那小白脸笑了笑,轻描淡写道:“自然不是。”
正准备听他“狡辩”的曹砯:“……”
……哈?
却听那少年含笑解释:“烫伤之后还是尽快将伤处浸入冰水中为好,若是留疤痕于面、终是不美……”
“……此事是在下的过错,故余观阁下忙于手中之事,无暇他顾,自是为阁下分忧……”
曹砯:“……”
他磨牙,“那我还得谢谢你不是?”
那少年竟真是垂眸敛首,微微一笑,如若芝兰玉树,“倒不必言谢。”
……呸!
曹砯被这一句噎得脸色发青,当真是半天没说出句话来。
却不曾想接下来还有更绝的,对方垂眸状似关切看来,“既然阁下此时不忙于手中之事,不若上来处理一下患处,某已备好冰水,只待阁下移步。”
曹砯:“……”
此人脸皮之厚、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之强,真是他生平仅见。
而且,患处?
曹砯感受了一下额上火辣辣的疼,有理有据地怀疑……这小子在暗骂他脑子有病。
所以,这小子不仅光明正大的泼了他一身水,言语间还暗示他该拿水泡泡脑子?
——好、很好、真是好极了!!
曹砯冷笑一声,抬脚就要上楼。
苏清之三人登时就察觉了气氛险恶,拼命朝那少年使眼色都被无视,这会儿见这男人有了动作,只好分别往两边去,想要先一步堵住巷口,倒也没想真能把人拦住,只是想给那少年拖延些时间,让他赶紧趁机离去。
却不曾想那个男人压根不走寻常路,凭着旁边墙壁上的凹凸处借力,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再看时、人就挂在了一楼的檐壁上晃荡,好像再一使劲儿一撑就翻窗进去了。
已经分别跑到巷口两端的苏清之三人:!!!
——跑错方向了!应该直接原地拖住他的!!
三个年轻人忙不迭地向回折返,而楼上那个少年却好像吓呆了一样,视线失焦地落在远处,顿了片刻,才忙侧身向里躲。
曹砯瞥了眼那折回来三人慢吞吞的速度,不屑地哼笑了一声,手臂一撑就要翻进去。
就在这时,后面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带着寒气儿的声音,“曹、十、六!!”
曹砯:!!!
坏了,在这儿磨叽太久了!
这想法在脑子里闪过的一瞬,他正往前撑的手一时没有按稳,从二楼的高度结结实实地摔了下来,连带着地面都震了震。
刚刚赶回去地苏清之三人:“……”
嘶——
听着都怪疼的。
看那人就在地上一动不动,三人有些纠结的对视一眼:该不会摔出什么毛病了吧?
不过,也不必他们纠结要不要上前,刚才在巷子口出声的那个中年人已经大步走上来,直接一脚,“兔崽子,这会儿知道装死了?顶个屁用?!赶紧给老子爬起来往回滚。”
曹砯哀哀痛叫:“腿、我的腿。”
来人不为所动,甚至还又给了他一脚,接着喝骂:“这会儿知道腿了?!刚才跑得那不挺快,我瞧着早都好全乎了,回去跟吕大夫商量商量,今晚就把你从伤……挪出来怎么样?”
被迫旁观的三个人又是对视,原来对方方才那句“腿断了”不是骗人的?
但是想想又觉得迷惑,就这人刚才翻墙那利索模样,哪里像是个腿断了的?
三人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刚才还一口一个“老子”一句一个“爷”的青年,这会儿被训得跟个孙子似的,愣是一句不敢反驳。
他们顿时对过来的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肃然起敬,在对方询问刚才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愣是一个字儿都不敢瞒,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恐怕是对着夫子也没这么实诚的。
曹砯还待分辨什么,却被这个中年人一巴掌拍了回去,把人按着头给他们道了歉。
三人对着曹砯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和那干巴巴怎么听都怎么不情愿的致歉,总觉得自己今晚会做噩梦。而且苏清之确实想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一号人物,可最后这个疑问也没能被解答,那两人身周气势太强,让人战战兢兢、不知不觉就忘了原本的问题。
而那边,听完前因后果之后,中年人本还想押着曹砯去楼上同那个少年道歉,但是抬头却见窗户大开,茶室内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少年的影子。
曹砯见状,嗤笑了一声,“胆子真小……”
话还没落,脑袋后面又挨了一巴掌,曹砯讪讪住嘴。
苏清之三人莫名其妙的就被交托了一个转达歉意的“任务”。
对、任务……
中年人神情并不凶恶,语调也不严厉,但是话由他口中说来,莫名其妙的就是有一股不容辩驳的意味。三人哪里经过这阵仗,几乎是没过脑子就下意识答应下来。
等人走后,才想起来,自己和二楼那少年也并不熟悉。
待那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广懿竹才终于想起来这事儿。
三人面面相觑。
广懿竹喃喃:“……根本没让人有拒绝的选择吧?就是夫子负责留题的策论,还能讨价还价呢。”
他想着刚才那个中年人生生把请求说成命令的语气,又回忆起那一个顶他们两个的壮硕身形,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感慨,“就像是个将军。”
苏清之却晃了一下神,想起了刚才男人揪住他衣领时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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