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铎:“!”
疯子。
后知后觉自己其实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回,柴铎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句,同时默默地离这位大兄弟远了一点。
柴铎:北定军里果然没有一个正常人!
从来都是以活命为第一准则的柴大人再一次(在心里)十二万分地感谢了一遍及时赶到的谢将军,并决定以后如非必要,再也不出北定的势力范围一步。
但是,与此同时,他生出了另一个疑问——
“谢路”是谁?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
北定军的统帅。
这个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在已经一片废墟的北地里训练出一支堪称精锐的军队,又迅速地将于胡虏控制之下的六州之地夺回了半数。而就柴铎的观察,对方的目的必定不止于此,他也隐约猜测出了现如今这蓄势待发,恐怕是为之后一击必中、速战速决做准备。而且这并不是一个只懂打仗的武夫……看他在这北地堪称恐怖的民望就可知一二。
这样一个人,他的前半生不可能籍籍无名。
可事实上,这个人就像是突然冒出来一样,突兀地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但这么大一个人,是不可能凭空出现的。
那么在身为北定军的统帅之前、甚至于在“谢路”这个名字之前,他又是什么人?
这人的出身绝不普通,别的不说,就是眼下这分外有条理的军规军制便不可能是一人之功,若无数代积累、如何能成此形制?
——此人必定是将门之后。
但是姓“谢”的武将……
柴铎搜遍自己的记忆,也没在朝中找到类似的存在。
倒是前朝末年,有位素有“军神”之称的谢远道谢将军……
柴铎:?!!
谢远道!
谢路,字远道!!
而且这“北定”的军制……
柴铎整个人惊到打了个激灵,他拼命在脑海中回忆这位谢将军的长相。
但这对柴大人来说实在有点艰难。
因为对方身份和气势的缘故,柴铎几乎不敢直视那人的面容,视线永远落在衣摆裤脚等地方,就算必须抬头也将目光固定在对方下半张脸上,生怕冷不丁的再来一个对视,让他受不住生生晕过去……
但是柴铎还是艰难的把自己更熟悉的下半张脸和以往在凌云阁里见过的画像对上了。
凌云阁本是太.祖为纪念开国功臣所建,里面的画像自然是追随太.祖共建大业的功臣,至于为什么混进去一个前朝将军……
只能说圣心难测,又有谁敢肆意揣度呢?
更何况这可是一位开朝帝王,别说只是挂个画像,就是他把人家的坟迁到太庙里面配享祭祀,满朝之人也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反对。
虽然野史逸闻上有种种不着边际的杂撰,就连两人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这种说法都有,不过若是以正史论,太.祖此举只意在抚慰民心。
柴铎本来是不相信后者的,但是现在当真亲眼见证了“现在”这位“谢将军”在北地的民望之后……
柴铎:“……”
他只能说,连这办法都能想出来、真不愧是开国皇帝!
——不管是脸皮厚度、睁眼说瞎话的技能,还是作秀的能耐都是常人所不能及。
↑当然这话柴铎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打死不敢说出半个字来。
总之,当年若不是那位谢将军被自己人坑死,启朝的国祚说不定还会延续个百八十年,谁知道这期间会不会突然蹦出个什么明主、让那个本来步入飘摇末年的王朝重唤生机……从这个角度而言,这位谢将军的死,确实是大昌立朝一大功业。
柴铎当然不会傻到以为那位已经死了二百多年的谢将军诈尸重新活过来(陈因:。),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这明显是位谢氏后人。
而且还特意继承了先祖的名字。
这意味着什么?
柴铎不敢再继续往更深处想了。
——即便现在答案几乎是明晃晃地摆在了眼前。
那位十六皇子、被召回京城的十六皇子。
……真的是曾经坠崖的皇十六子吗?
而不是……
……
…………
柴铎拿凉水泼了一把脸,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他惯会做聋子瞎子哑巴,必要的时候……也会做个“傻子”……
说到底这些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现在只是一个远离京师、被扣押在外,弱小无助又可怜的钦使罢了。
有心无力啊。
有、心、无、力……
他来来回回的念叨了几遍这四个字,然后干脆利落的把方才的联想连同对这位谢将军身份的猜测一块儿踢到脑海的角落里、试图忘得越干净越好。
他从来都明白一条朴素的道理——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
五年后,京城传来昌帝病重的消息。
而早在三年之前,那位叱咤草原的雄主巴尔合台已经先一步病逝了。
那年,楚路也并未客气,在拿到这位大汗病重情报的第一时间就整兵北上,一举收复了剩下的失土……很难说这位草原雄鹰到底是病死的,还是得知兵败消息怒急攻心、被生生气死的。
巴尔合台病逝之后,因为这位首领强大的个人号召力聚集在一起的草原各部霎时分崩离析,就连他本人的部落也因为儿子之间的互相争夺而分裂。
这样的情况下,楚路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把人驱赶到了草原深处。
……
而大昌那边。
早年的担忧成了真,放任这么一个占据半壁江山的虎狼之师在北方,昌帝真是夜里都睡不好觉。
几次书信试探北迁都城,但是送出去的信如泥牛沉海、一丝回音也没有,昌帝更是心凉了半截。
但事实上,就算北定军真的摆出一副恭迎圣驾的热切姿态,昌帝也是不敢去的。
——谁知道这是不是故作姿态,准备把他骗过去以后要他的命呢?
在“惜命”这一点上,整个大昌朝廷从上到下可谓是一脉相承。
于是,昌帝的选择是一边对在京城中的十六子严加看管,一边不断的派人到北方来,是为探路、也为收集情报。
不过,经年下来,收效实在微薄。
这些自京中而来的人,有的直接“病逝”,有的不过几月就上表请辞,还有的——
“将军,这是今岁……禄州……”
柴铎看着拿着文书正侃侃而谈、禀报今年军中收支情况的中年文士,表情有一瞬间变得极为险恶。
——对、是的。
还有和他抢饭碗的!
柴铎:#气成河豚.jpg#
这能忍?!这必然不能忍!
觉得自己地位受到威胁的柴铎立刻在公务上付出了十二分的心神。
柴大人实在是一个能格外适应环境的人物。
在京城时,溜须拍马、往来逢迎才能登上高位,柴大人一点不吝展现自己圆滑的一面,而到了北定之后,他很快就发现这位谢将军是位赏功罚过、奖罚都十分分明的主上,于是他立刻就息了钻营的心思、好好干活儿。
当然还有一项重要原因,他在这儿钻营也钻不动啊!
这边和京城那一块儿截然不同,他就算舌灿莲花把人夸成了神仙、还不如上校场上真刀实枪地比划一顿;而要是想法子行贿,柴铎保准自个儿今天送了礼过去,翻不过夜去、他就得被挂出去军法处置……
和这些怎么看风险都很高的法子比起来,老老实实干活竟成了最合算的做法。
……
…………
不过这么些年过去,柴铎越发肯定了自己当年的猜测。
那位入京的“十六皇子”,恐怕当真是前朝血脉。
在彻底收复北府六州、将胡虏完全驱逐入草原腹地之后,这位已然占据大江以北半壁江山的谢将军人心民望立时达到顶峰,便是当场扯了皇袍称帝、恐怕也是响应者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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