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一拍(16)

　　“那我们现在去吧。”

　　没说完的话被打断，陆霁云问他：“去哪？”

　　“民政局啊。”姚初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狼狈，说：“今天开门了，不要等了，快走吧。”

　　手上的塑料袋捏出窸窣的响，陆霁云看他片刻，沉默不语地往前走，姚初不知道他怎么了，小步跟在他身后，没敢出声。

　　民政局的离婚通道人不多，大多是看准初五的好日子来领结婚证的。

　　领号排队坐在椅子上，姚初偷偷看他，想起几个月前，他和陆霁云领结婚证的时候，对方也是这么一副臭脸的表情。

　　姚初手里捏着那张排号单，纸张被他揉得不成样子。

　　“我去个洗手间。”陆霁云突然站起来，说。

　　“好。”

　　他们来得早，号码也靠前，工作人员连报了三遍5号，陆霁云都还没回来。姚初忍着身上的疼痛，询问门口的保安洗手间在哪，他根据大叔指的方向，在里面喊了好几声陆霁云的名字，没找到人。

　　姚初悻悻地出去，站在门口的花坛边掏出手机，翻出陆霁云的号码，准备拨过去。

　　“我在这儿。”

　　姚初应声转过头去，他看到陆霁云的手上还有半根没燃尽的烟，下意识蹙起眉，为陆霁云的身体健康表示担忧：“从昨天到现在，你抽了很多，对身体不好。”

　　罕见的，陆霁云没回嘴，甚至可以说是听话地将烟灭掉。寒气的氛围结成冰，姚初冻得缩了缩脖子，陆霁云正在看他，漆黑的眼眸像是在深深的凝望。

　　姚初的心跳明显快了一拍，他避开陆霁云的视线，低着头往前走：“快走吧，到我们了。”

　　车内气压很低，谁都没先开口说话，姚初把离婚证放进左边的口袋里，扭头看了一眼陆霁云正在开车的侧脸，说：“可以先不回家吗。”

　　没有回应，陆霁云用沉默代表回答，他没开车回陆宅，而是回了他们一直住的小区。

　　姚初穿着羽绒服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再次回来，他还没适应好新的身份。他才十九岁，就已经是可以二婚的年纪了。

　　“我可不可以在这里再住几天，等我申请好学校的宿舍就搬走，不给你添麻烦。”

　　陆霁云倒了两杯水放在桌上，半晌才回答：“你就住这儿。”

　　“没事的，还是不要麻烦你了。”姚初揉揉干涩的眼睛，道：“不合适。”

　　已经不是可以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关系，姚初心里有一点难过。

　　陆霁云坐在椅子上，不咸不淡道：“不是跟爷爷说要和我像以前一样相处。”

　　这个话题姚初接的困难：“那是我随便说的，应付一下爷爷，怕他担心而已。”

　　“应付？”陆霁云放下杯子，说不清为什么情绪会被搅乱成这样，他在桌上拿回自己的车钥匙，对姚初说：“就在这儿待着，别乱跑，我回去一趟。”

　　“回去干嘛呀。”姚初拽住他，“回去了爷爷打你怎么办？”

　　右手被拉住，陆霁云的神色似是缓和了点，他说：“不会把我打死。”

　　听起来和会死也没什么区别，姚初站在玄关，眼看陆霁云出去带上了门。

　　说是可以继续住卧室，姚初因为身体的原因决定今晚不要矫情，毕竟有伤在身，先好好休养再说。

　　他拉上卧室的窗帘，脱下羽绒服挂在衣架上。受伤的原因手臂抬不高，姚初手一滑，羽绒服就掉在了地上，连同口袋里的离婚证和几个红包都散落一地。

　　姚初蹲下来捡，把离婚证翻到背面不愿再看。他把红包全都拿在手上，发觉不对，好像多了一个，他坐回床上，又重新数了一遍。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怎么有五个。”

　　除去爷爷、爸爸妈妈和大哥给的红包，剩下的这一个，姚初没见过。

　　他把那个红色简单设计的红包拆开，从底下一个小小的“福”字里判断，强行将脑袋里冒出来的无数个念头通通摁下，红着眼眶，忽然掉出一滴滚热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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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

 

 

第22章 你很乖

　　初七过后，大家都陆陆续续地开始准备上班了，陆霁云这两天没回来，姚初就自己一个人在家休养。

　　接到工作群里的通知，祝乔宁宣布初八开业，大家都必须准时到，为了调动积极性，他还特意在结尾说明了会发每人三百的开门红。

　　姚初暂时掐灭了想要辞职的想法，决定先把三百块领到手再说。

　　最后一个休息的夜晚，余染打电话来要他出去一起吃饭。天气渐渐回春，没冷到需要里三层外三层的装束，姚初简单套了件棉袄就出门了。

　　“怎么突然要住宿啊，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申请到唉。”余染一口塞了两颗馄饨，边吃边哈气。

　　姚初搅着碗里的汤，声音因为风吹的有点哑：“刚好房子到期了，想着住学校会更方便。”

　　“住学校是很方便。”余染开了一瓶汽水，“但是先申请的有两人间和四人间，就算开学之后有空位，估计也都是六人间的，住起来太麻烦了。”

　　“没关系。”

　　总比要陆霁云忍着恶心接受自己在他家住要好吧，都离婚了，还是不要再和他牵扯上什么关系了，免得让他不高兴。

　　无滋无味地尝着平时最爱的酸汤馄饨，路边摊的喧闹吵得让人耳朵发麻，姚初放下勺子，碗里还剩最后两个没吃完的馄饨。余染吃完抬头，朝姚初嘿嘿一笑，把他碗里剩的全倒进了自己的碗里，好吃到不想浪费。

　　“你手机响了。”余染提醒他。

　　姚初没注意，出来前手机关了声音，只开了震动。

　　“怎么不接你哥的电话啊？”

　　余染只顾着吃，没注意到姚初的脸色，刚刚扯餐巾纸的时候他看见来电显示上备注的“哥”，就顺嘴说了句。

　　姚初不敢再看手机，把它倒扣在桌面，“没事，走，去结账。”

　　在水果摊买了点橙子带回去，到家的时候，陆霁云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回来了。”穿着薄薄的黑色卫衣，陆霁云的眼下乌青憔悴，他的头发长了点，看起来还没有来得及精致打理，蓬松的有些乱。

　　姚初关上门，心怦怦乱跳，他把袋子放在桌上，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突然回来的陆霁云。

　　“你去哪儿了？”陆霁云走到他身边，露出的手背上有一条青紫的伤痕。

　　姚初盯着看，手里的橙子差点握不住：“爷爷打你了吗？”

　　体会过老爷子下手的力度，姚初顿时冒出冷汗，陆霁云无所谓地把袖子往下一拉，替他在厨房里拿出果篮，承认道：“嗯。”

　　实在是有点暴力教育了，姚初对这个行为作出了反抗：“那也没必要打成这样啊，明天我就回去跟他们说，让他们不要再找你的麻烦了。”

　　感觉是因为自己才会让陆霁云这样受苦，姚初越来越后悔当时为什么要答应和他结婚，明知道没感情的后果是什么，却还要剃头担子一头热地撞进去。

　　脸颊一凉，是陆霁云用橙子在他的脸上滚了一下：“你还没说晚上去哪儿了。”

　　不可能实话告诉他自己真的去申请宿舍了，反正陆霁云也不会听进去，再者开学之前，选择暂住在这里确实会更方便点。

　　“我出去和余染吃饭了。”对陆霁云的关心一时半会改不过来，姚初紧接着问：“你吃了没有？”

　　“没。”

　　姚初检查了一下冰箱，从保鲜到冷冻，全是空空的。他关上冰箱，对陆霁云说：“家里没吃的了，我下去给你买吧。”

　　怀疑陆霁云是不是被关在家里打了两天，姚初的同情心一下泛滥，愧疚感也紧随其后。在最后相处的日子里想再为他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好让陆霁云以后想起自己也不是那么的讨厌。

　　陆霁云套上大衣，推着姚初的腰往前：“一起。”

　　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陆霁云一起逛超市，两人一起推着手推车，距离实在有点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