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东遇狐狸眼一弯:“七崽乖,就算你这么蹲着,也不妨碍老师站在讲台上一眼看见你。”
“……”
程栖死鱼眼:“你,是,真,的,烦。”
俞东遇:“我不是。昨天让你来我家吃午饭你怎么没来。”
程栖:“我去驾考场地了。”
“驾考场地?”俞东遇重复一句,疑惑道:“你去那儿干嘛,你不是还没满十八么?”
程栖:“想什么呢,不是我考,我陪我姐去的,她考科二。”
“过了没,难不难?”俞东遇认识他姐,便随口关心一句。
程栖进不去场地,只能根据他姐的原话来转述:“不难吧,一次过,我姐说只要把考场所有作弊点记住差不多就行了。”
“作弊点?”这句是江妄问的:“驾考也能作弊?”
程栖点点头,难得有了比同龄人提前涉及的领域,嘚瑟起来:“考驾照跟我们考试不一样,场地里处处都是玄机,一颗石头,一截树枝,一随地扔下的矿泉水瓶盖儿都可能是重要作弊点。”
“我姐第一次去模拟的时候因为不懂规矩踢了块挡路的碎砖头,结果被教练骂了个狗血淋头。后来才知道那砖头是别人侧方位停车打方向盘的定位点,她给人踢开,人没了定位点,科二惨挂。”
“噗!”
池唯笑出了声:“你姐真有意思。”
江妄也觉得新鲜:“补考还需要交钱不?你姐害那人挂了科二,是不是要负责帮他交补考费?”
“原则上不用,毕竟作弊嘛。”
程栖说:“但是我姐跟你想法一样,特愧疚,回头就主动联系到那人要帮他交补考费。”
江妄,池唯,俞东遇:“然后呢?”
程栖掰着手指头:“然后他们已经一起出去看了三场电影,逛了两回游乐园,吃了五顿晚饭,现在就差临门一脚,马上就要在一起了。”
“……”
“……”
“……”
可以的,本以为是沙雕的芬芳,没想到竟然是爱情的酸臭。
“哦对了。”
俞东遇灵光乍现想到什么,忽然抬高音量:“有件事忘了跟你们说。”
程栖:“什么?”
俞东遇:“我刚刚上楼时遇见了老孙,他正在楼道跟周老师聊天,应该马上就会上来了。”
才刚说完,门口传来扣门声,浑厚的嗓音压过朗朗读书声,响彻教室:“池唯,程栖,你俩蹲那儿给江妄当左右护法呢?自己没座位?回去!”
还真说曹操曹操到。
池唯吸了口凉气,脚底抹油溜了。
程栖临跑前不忘愤然冲俞东遇竖起中指:“重要的事情最后说,我果然没看错,你真的是个二傻子!”
老孙一直盯着他们两个回到座位,才背着手走上讲台,保温杯放在讲桌上撞出咚的一声闷响:“行了,别背了,本子拿出来,开始默写。”
哄乱的读书声渐消,纸张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此起彼伏。
“写什么都知道吧?”
所有同学拖长了嗓子异口同声:“知~道~”
“最好知道。”老孙清了清嗓子:“上周放学前我就说过了,不知道的等默写完了,自己罚抄五遍。”
“好~”稀稀拉拉,没精打采。
江妄放东西没规矩,找听写本又花了半天。
老孙在讲台高高杵着,像个人型雷达扫射机,他不好扭头问俞东遇写什么,只能一边找一边想。
好不容易本子找到了,要写什么也想起来了,三峡的“峡”字才写一半笔没了水,只好停下换了根新的笔芯继续写。
真的坎坷,天都不让他好好学习。
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重岩叠嶂,隐天蔽日……
江妄整个周末光顾着玩和睡,背书的事全被抛在脑后。
这篇文章他拢共也才看了一遍,还是上课昏昏欲睡时跟着老孙的讲解看完的,记不全,写两句就要停笔努力回想。
别人默写费笔油,他能耗死脑细胞。
夏末的太阳依旧灿烂。
爬了许久终于从林立的高楼建筑冒头,迫不及待将金灿的光芒洒向整个城市。
江妄懒散地趴在桌上断断续续划拉着《三峡》,光线斜斜从窗外铺入教室落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被渡上一层恬静光晕。
发色更柔,瞳色更浅,长睫随着思绪上下扇动,柔软又明亮。
纸面也被阳光殷勤染上温度,横线上字迹潦草,江妄胡乱涂出几处墨疤,都被小拇指蹭花了。
笔尖停顿了许久未动,他卡在了绝巘的“巘”字上。
想不起来怎么写,支棱起脖子惆怅地用左手拇指去蹭沾在手上的墨迹。
蹭着蹭着,眼神飘向前方,注意力就被分散了。
视线最开始是定格在前桌发梢,然后往下,划过一截细瘦的脖颈,落在校服衣领处。
他想起了前日夜里,他在黑衬衫领口闻到的淡淡的酒香。
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了吧?
好学生偶尔叛逆一回也只敢挑在周末,现在是学习时间,好孩子不敢喝酒了,衣领肯定只能剩下干干净净的洗衣液味道。
视线漫无目的荡了一圈,最终在小班长因阳光盛照而变的莹白剔透,赏心悦目的耳垂上。
抱着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单纯欣赏了一会儿,随后不安分地将长腿伸出自己的管辖范围,往人凳子脚不轻不重踢了两下。
没反应。
余光里,老孙拿着电话上走廊去了。
江妄见机重新趴下,下巴搁在手腕上,圆珠笔在手里灵活转了一圈后被调了个头。
伸长右手耷拉在桌面,笔头轻轻抵住了前桌的背脊。
没发现沈修然一瞬的停顿,江妄划动笔头,慢悠悠在他背上写着什么。
速度放得很慢,大体像是个字,但碍于笔画太多,写得又不流畅,停停写写,写写停停,半天写不完。
或许他并不知道,这样的触碰牵起的微痒触觉,不免都会夹带上似有似无撩拨的意味。
教室很安静,入耳皆是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
江妄写了几下又卡住了。
笔头轻轻抵在沈修然脊骨,拧起眉头认真思索,那个字最右是个什么来。
反文旁?
不对,感觉不大像。
越纠结越是纠结,仿佛喉咙卡着块糯米团,吐不出咽不下,就膈应得不舒服。
他有点想耍赖去翻书了。
只是刚想收回手时,笔头那端忽然被人握住。
眨眨眼抬头,是沈修然握住了笔的另一端。
他微微侧身看着他,神色清冷,瞳仁黑得纯粹,阳光也落不进去。
江妄就这么跟他无声对视了三秒,眼角熟练一弯,用口型叫了一声“班长大人”。
左手手背垫在下巴,逗弄的笑在眸子里被揉成细碎的光。
轻巧发出的气音比寻常多出两分撒娇挑逗的味道:
“yan字是这么写的吧?”
“我有点儿忘了,你教教我好不好?”
第5章 情诗
少年的声音清冽,刻意的压低后多了几分不常见的温软,只有逗弄的语气一如往常。
被树桠切碎的光点从他鼻尖跃下,溅起满桌金光。
矛盾的惫懒和朝气在他身上倒是奇妙融合起来,展现得淋漓尽致。
沈修然眯了眯眼。
松开手,难得给了他回应——几不可见地掀了一下眼皮。
“yan?”
低低吐出一个音节,语气藏着几分意味不明。
哟,孤僻小男孩儿竟然搭理他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江妄觉得稀罕,直起身张嘴正要说什么——
“江妄,你在干嘛?”
老王打完电话了,重新回到讲台远远指着他:“让你自己默写,你打扰别人干什么?”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