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江妄错觉,他又靠近了。
那只手扶着他膝盖,鼻尖相距不过一拳的距离,江妄终于看清了他眼睛,也看见了他眼里流露的认真和克制的心疼。
心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受他静如湖水一般眼神影响,心跳终于在逐渐平复,呼吸也跟着悄悄慢下来。
他似乎被他蛊惑了,看见都是他,听到的都是他,想到的都是他。
“你受过很多伤吗?”
“嗯。”沈修然轻轻点了下头,手从膝盖往,悄然握住他细瘦的腰:“很多,就像上次额头的伤,或者要更重。”
次的伤是江妄亲手药,在他眼里那已经很严重了,血都流了那么多,如果要更严重,他想象不出来会是什么样。
“怎么回事啊?”
他被三言两语带跑偏,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在满心难受地心疼他。
心疼他才十八岁,怎么就受过那么多伤?
这不合理,也不公平。
“小时候伤是被孤儿院的那些人打,大些了去了那个家,就轮到我爸的妻子了。”
他平静得仿佛在叙述一个毫不相干人的故事:“她不喜欢我,因为他儿子变成植物人事精神有些失了常,偶尔正常偶尔疯,谁也说不准,谁也拦不住。”
“精神有问题就能这么理直气壮的随便打人?”江妄听着就好难受:“那你就那么听话她打?”
“嗯。”
“???为什么不躲?”
“不能躲。”沈修然说:“躲开了,她会疯得更厉害,对身体不好。”
“他打你你关心她身体?”
“不关心,她死了都跟没关系。”
“那你不躲?你爸呢,他都不管管么?”
“刚才话,就是我爸对说的。”
“……”
江妄震惊到说不出话。
这是什么畸形父母,什么畸形家庭?
他都想把沈修然带回自己家了。
就算他家人都不爱说话,不常回家,但也从来不会打人,更不会纵容别人打人。
沈修然这么优秀,继母也就算了,不是自己儿子不亲,可是他爸爸怎么舍得?
“江妄,家跟你们不一样,它不是我家,因为在那个家里,始终都是一个人。”
“不管是在孤儿院还是任何地方,都是一个人。”
他望进江妄眼睛,声音里藏着无尽孤寂,江妄似乎被一双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又酸又麻。
“你说我应该多说话,可是我一直都没有可以说话人,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有人是天生独居动物,如果可以,也希望有人喜欢,也喜欢有人爱。”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深到不见底眼里自始至终都只装着一个江妄。
轻轻碰了碰他耳垂:“可能是易感期又到了吧。”
“江妄,你可以先不要推开吗?”
话音落下同时,怀里主动嵌入一片不属于他暖融温度,江妄就着这个姿势搂过,紧紧抱住他脖子,耳朵擦过他柔软的。
“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他在他耳边认认重复自己承诺:“江哥不是小气人,对你要更大方一点,所以只要在,你想抱就抱,想抱多久都可以。”
“沈修然,你以后要是不想回家,就跟回家吧,你吃住,可以带你玩游戏,如果你不想去,那就留在学校,也陪你。”
“你别回去给那个神经病当活靶子,望着你讲题,帮我提高成绩,迈过高考走向人生巅峰呢。”
说完了,习惯地摸摸他头发,小声问:“你看行吗?”
最先等来的,是环腰间的手臂。
沈修然得逞了,仅用一只手就将他用力按在自己怀中,翻身让他将重量全压在身。
“好。”
他可能真到了易感期了。
不是alpha易感期,是他沈修然的易感期,是只有江妄才能安抚易感期。
症状越来越严重,临时标记也没有用。
他只想抱他,想亲他,想将他据为己有,想让他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满是自己味道,想让他眼里再没有别人,只能看见他!
有,想让他一直没心没肺地开心,想看他一直笑一直不知道烦恼为何物,想要他一直有人陪着,想要他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永远留在他身边……
他患了比躁郁症更严重病,得花一辈子时间来治疗。
江妄是他主治医师,也是他唯一“药。”
……
运动会那天,江妄作为众投出来的开幕式主持,正式地穿了一件白衬衫。
露面就获得一阵捧场的尖叫。
他站在舞台上,身形清瘦,容色出众,露出半边额头的型让他看着更显小了,被白衬衫一衬,就成了个不沾世俗小王子,一身蓬勃少年气足以让所有人为之侧目。
江妄平时皮是皮了点儿,但在大事是拎得很清。
看着底下乌泱泱盯着他同学,心里头不免紧张,明面上却很稳地拿出一副镇定姿态,从容念着他开场白。
台上是假淡定,台下是假平静。
“江哥好美,哭了。”
“男孩子你用美,合适吗?”
“用在别人不合适,用在江哥就很完美!”
“江哥听了可能会打人。”
“那不让他听到,你手机带了吗,拍拍……”
窃窃私语话题里主角都是台上少年。
并且不只是omega们,那些alpha竟也厚着脸皮插了两句。
“江妄这好看完全不像个alpha啊,说是个omega都信,哪个a能长成这样?”
“干嘛,你对人家有意思啊?”
“食色性也,干嘛,你敢说你一点没有?”
“绝了,江妄要是个omega一定追!”
“你怕是打不过他吧。”
“能追到被揍也愿意啊。”
“你们格局是真小,要江妄能看,aa也愿意啊!”
“aa生不孩子,你妈能同意?”
“管我妈同不同意,要他能看,就是被妈打死也心甘情愿。”
“做什么梦,江妄能看你?”
“……幻想一下不行吗,你踏马别随便戳破!”
从四班后排alpha队伍里传过来的私语一字不漏飘进了沈修然耳朵里。
他淡淡看了那几个男生一眼,复又面无表情收回目光再次投向舞台。
桑念的言到达尾声了。
收了麦克风朝台下鞠一躬,转身回到后侧。
操场上舞台是没有后台的,下面底下又是器材室,楼梯有点修得有点绕,很多对自己身手有点信心人都是下到一半直接往下跳,包括从前江妄。
不过现在他不敢了。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惜命。
今天也打算安安走楼梯下去,不过走到一半,他就眼尖地发现了底下来的熟悉身影。
“嗳!班长!”
他蹲在上面看他,笑得眉眼弯弯:“你刚刚看见言了没,是不是帅得一比?!”
“嗯。”沈修然配合他。
他笑得更灿烂了,问他:“你过来干什么啊?”
“来找你。”
“?”他脑袋一偏:“找我干嘛?”
沈修然没答话,冲他微微张开手臂:“下来么。”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意思。
江妄表情一楞,指着自己鼻子:“你要跳下来?你接得住我吗?”
“你不信我?”
“信啊,这不是怕自己太重了么。”
“江妄,”沈修然目光平静,语调认真得仿佛在作什么承诺:“不会让你摔倒,也不会让你受伤。”
江妄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来的勇气。
他只知道自己相信他话,他说不会让他摔着,就绝对不会让他摔着。
双脚离地时还是难免有惊惧的情绪,只是还没来得及膨胀,就被彻底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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