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啧了一声,颇没意思地收回手:“班长,我可是你救命恩人,这么点儿小要求都不答应,白眼狼狼起来都不见得有你这么明目张胆,理直气壮。”
本以为这两句抱怨注定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然话音刚落,沈修然却意外地有了动作。
他默然抬起手臂,从正数第三颗纽扣开始一颗一颗往下解,直到解开最后一颗,黑色衬衫被利落脱下,递到江妄面前。
在此同时,视线始终没有从江妄脸上移开。
哟,竟然真脱了?
江妄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真给我?”
沈修然没说话,但眼神明明白白表达着五个字:你可以不要。
他会不要?
当然,不会。
“谢了!”
江妄接过衬衫,冲他轻快抬了抬下颌。
左手拉开婚纱侧边拉链往下一脱,裙身如同从他身上褪下的表皮瘫落在地。
裙摆以他为圆心层叠荡开,面积浮夸地铺撒在地面。
在深夜寂静的空巷,如同遇月绽放的昙花,短暂炫目的灿烂。
少年只穿了条破洞牛仔裤,光裸的上身骨架更见纤瘦,脊骨嶙峋。
身体覆着薄薄一层肌肉,肩不宽,腰更细,一身皮肤在黑夜中白得晃眼。
他将衬衫反手套上。
瓷净的皮肤被一点点隐没在黑色布料之下,扣纽扣的动作一路往上,到了正数第二颗才停下。
被沈修然当做外套的昂贵的布料如今乖顺亲昵贴着他的皮肤。
尺寸不合,沈修然穿着合身,他穿着就大了。
衬衣松垮挂在他肩膀,敞开的领口处露着小半截锁骨,被纯黑一衬,更显出无暇的白。
再往上,脖颈细长,本应该长着腺体的一处皮肤因为主人尚未分化仍是光洁一片。
沈修然盯着那一处,狭长的眼睛眯了眯,忽然很想凑近闻一闻。
他想知道那股出现得突兀,却能将他的躁动安抚住的气息,是不是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
江妄将足以掩住手背的袖口松松挽上去,露出半截小臂。
低头时鼻尖轻轻动了动,忽然偏过脑袋低头在衣领处仔细嗅,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极淡的酒香。
干净醇郁,难得的好闻。
眨眼看向沈修然,语气微扬:“乖小孩……也喝酒?”
弄得连衣服上都沾了一股酒味。
沈修然轻抿着薄唇没有回答。
依旧是黑发黑眸,却因为衣服从黑色变成白色,被迫褪去两分阴郁。
像一片黑沼泥淖中被催生冒头的半寸嫩芽,违和,突兀,却叫人眼前一亮。
江妄看着这张赏心悦目的脸就舒心。
即使始终得不到回应,也能从善如流跳转话题。
继续自说自话式地跟他唠嗑:“还是那句话,男孩子出门在外要小心,尤其像班长你这么漂亮又脆弱的宝贝,可是很容易被坏人盯上的。”
“需要送你回家么?”他笑着问。
“……”
“不需要。”低沉的嗓音恰到好处融进夜色,是重锤擂鼓后鼓膜振动发出的最后一声共鸣,带着两分天生蛊惑的味道。
这是今夜两人见面以来,沈修然开口的第一句话。
“行。”
江妄从“昙花”花心处灵活跳出来,看看婚纱,再看看胡同尽头的大垃圾桶。
对这件累赘的去留认真思索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先搬回家,暂时不扔。
毕竟万千少女的梦想,不好随便糟蹋。
何况池唯不是说了觉得漂亮么?高三一年,总有机会用得上。
捡起裙子搭在手臂,裙身还有大半拖在地上,脆纱重叠交错,隆重且浮夸。
江妄换回地球正常男性着装,动了动脖子,整个人都轻松了。
“衣服周一洗了带学校还你。”
他懒懒笑着,见对方白T衣领有些歪了,极好心地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
顺便拍拍他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谢谢就不用说了,不如这样,周一早上听写作业,班长大人发个慈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江哥一马,如何?”
不等对方回应,江妄说完自顾自笑起来。
兀自扔下一声轻快的“周一见”,半抱着婚纱转身原路出了胡同。
从背影看,蓬松绵长的裙摆似乎与他合成一起。
对比强烈的黑白逐渐远离视线,融进冗沉夜色,直至在拐角处消失不见。
沈修然漠然收回目光,低头看一眼左侧地上碎裂四散的玻璃瓶碎片。
Alpha抑制剂撒了一地,并且因为暴露在空气中时间过长,已经快要干透。
左手五指蜷起,握住手掌被划出的细小错杂的伤口,右手食指指节抵了下镜框。
镜片反射的光芒一闪而逝,镜片后一如蒙雾黑曜石般的瞳孔中被暂时压制的风暴依旧在养精蓄锐。
隔过半晌,那股拥有奇异治愈能力惹人贪婪的气息悉数散尽。
在场唯一剩下的人也终于舍得迈动步伐,不紧不慢离开了这条沉闷逼仄,只有一条出口的窄巷。
第4章 清晨
江妄周日在家睡了一天,晚上也没去学校,
周一起了个大早,拎着点儿行李和吃的先回了趟宿舍,拖拖拉拉到早自习第一道预备铃响了,才优哉游哉往教室赶。
刚坐下,程栖和池唯两个就借着背书的名义明目壮胆凑到他边上。
手里抱着本语文书摇头晃脑,嘴里叭叭叭说个不停,内容却和书本内容半点不沾边。
池唯:“江哥江哥,早上好,今天心情如何?”
江妄正低着脑袋在凌乱的桌肚里掏他的语文书:“嗯,尚可。”
池唯:“嘿嘿,那我之前——”
江妄:“‘少女梦想’没扔,给你留着了,下次有机会穿给江哥看看。”
池唯:“……呜。”
程栖幸灾乐祸地冲池唯咧了一嘴,往桌边一蹲,支起语文书将自己的视线与讲台隔断:“江哥,你前天晚上回去的路上顺利吗?”
江妄:“还行,没掉坑里。”
程栖:“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遇到贪图你美色的变态?”
变态这个词……就很耳熟。
江妄终于从战乱现场一般的桌肚里逮到他的语文书了。
抽出来扔在桌上,有些心情复杂地看向程栖。
他很想问问到底是大街上贪图女装大佬美色的人变态,还是大晚上不睡觉穿个婚纱四处晃悠的男生变态。
不过转念一想,算了。
他又不是真变态,干嘛要纠结这种变态才会思考的变态问题。
“没有。”
他果断甩出否定答案。
而后不知又想到什么,收回目光看了眼坐他前面套着蓝白校服外套,背脊挺直,后脑勺都写着“生人勿近”的班长,往椅背一靠,弯唇笑起来。
稚气与痞气的奇妙融合,瞳孔中光芒涌动:“虽然贪图美色的没遇上,不过遇上了个真‘美色’,也不是毫无收获。”
“?”
程栖不明就里啊了一声,脑袋缓缓冒出问号:“什么美色?江哥,你撞上艳鬼了?”
江妄想了想,认真说:“不艳,不鬼,就是有点冒冷气。”
程栖,池唯:“……”
什么玩意儿,听起来这么邪乎。
前边“艳鬼”本人毫无反应,连坐姿都没变一下。
不知道是真没听见,但是听见了装作没听见。
江妄觉得是后者,毕竟孤僻高冷如班长,向来对他顽劣的小动作视若无睹,基本不会赏脸搭理他。
不过没关系。
反正,他爱搭理他就行~
“大清早凑一起聊什么呢。”
俞东遇姗姗来迟,把书包放在江妄身后空位上,坐下之前熟练揉了一把程栖毛茸茸的头顶:“有凳子不坐,蹲着腿不麻?”
“不啊。”程栖晃晃脑袋:“我就喜欢这种低人一等的感觉,特别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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