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临溪,可闻水声潺潺,雀鸟相鸣,接引弟子嘱咐,若是想游玩,可到后方溪涧一览风光。
难得离宗一趟,争衡与她相熟的几名女弟子约好了外出赏景,顺便到附近镇上体验当地风俗。
萧远潮身上伤势恢复,却一直待在屋中不出,一是为了避免撞见宁倾衡,二则是想再抓紧些时间修行。
薛应挽自然也不会去寻越辞,思来想去,得了百花门弟子确认的应允后,在门中观赏这些平日里极难看到的奇花。
百花门弟子擅药,也多以花入药,可医可毒,甚至有专门一脉弟子钻研养育可制毒花卉。
花攒锦簇,密密匝匝,一道长长的红木回廊与大理石小道将东西两处连接,行步期间,眼中只剩乱花。
薛应挽行至清池圃,被一株半人高,如藤蔓生长的紫蓝色花朵吸引了注意力。
花的枝蔓非常细小,似乎就像一条线一般,却不依靠外物,直直地朝上生长,肉眼可见的每一处都开满了极为盛丽而庞大,足足半个手掌大小的花朵。
这样细的枝蔓,是如何支撑得住这一簇簇的花朵汲取的营养?
他半蹲下身子,想伸手触碰,直到一道轻灵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小心。”
指尖停在半空。
薛应挽回过头,看见一位身着黄衫,青丝半挽,怀抱一捧山桃花的女子,正朝向他走来。
明眸皓齿,眉目如画,恬淡中是一种绝俗的美,似山川日月都在那双弯弯的眉眼中。
日光落在她只用一只玉簪挽起的发间,如同洒下点点金粉,衬得姿容更加腻润动人。
薛应挽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女子。
女子朝他而来,如清泉淌过的清脆嗓音再次响起:“这是趋光,因着此处日头好才种植于此,虽说美丽,可花蕊却是制造迷药的重要材料,若不小心触碰,可能会头昏脑涨。”
薛应挽忙将手指收回:“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女子唇角微勾,温和回道,“是那些弟子不注意,分明说了有外人要到门中,还是遗漏了这几株趋光。”
薛应挽后退半步,躬身行礼:“喻门主。”
“你认得我?”喻栖棠有些惊讶。
“听闻百花门门主仙姿玉色,额心有朱砂,发间尤其爱别一只梅花样式玉簪,身上更自带异香,方才靠近时,在下便已然闻嗅到。”
“原来如此,”喻栖棠笑起时更是妍丽,将怀中一只剪好的桃花枝递到他手中,“你身上也似有些令我熟悉的味道,这个送你,就当见面礼了。”
薛应挽接过那只瓣上带露的桃花枝,一股和润的灵力窜入他身体,登时灵台清明,身轻如燕。
喻栖棠背影袅娜,霞帔上鹅黄轻纱随风飘扬,日头将她影子拉长,脚步踩着青石阶,似乎十分轻快。
那股沁鼻香气,经久不散。
三日后,他再一次见到了喻栖棠。
在巳时秘境即将开放之际,数百名各大宗门弟子已然齐聚落英谷。
此处种满了青绿色的奇花,宛如一片花海,和风吹拂,花儿也如海浪般起伏。
大阵就在花海中心。
喻栖棠立在高台之上,换了套明黄衣物,怀中依旧捧着一束粉艳的山桃花。
不少弟子因她美貌而发呆,痴痴仰着头。
喻栖棠早已习惯那些或倾慕或赞叹目光,朝落英谷中弟子撇去一眼,眉眼稍弯,笑意翩然:
“秘境即将开启,在此,我预祝各位弟子能够顺风平安,得偿所愿。”
纤细的手腕抬起,在空中轻轻一点,一道透明的水波纹逐渐从中央向外扩散开。
等到充斥整个天空,倏然化作花瓣纷飞而下。
每个弟子手中都接到了一片花瓣,花瓣在掌中化为一块同样形状的琉璃玉,若是在秘境中遇到危险,可捏碎琉璃玉离开。
天际现出一道灰色卷云,如飓风一般,附近气场似乎都被扭曲,喻栖棠双手结阵,高声道:“开阵!”
百花门弟子掌间翻转,在山谷各处开启引导阵法,各宗门弟子也在带领长老的保护下,脚下同时出现一圈交错的金环纹图样。
光芒逐渐吞没弟子身形,片刻,方才还如山似海的数百名弟子,尽数消失在了传送阵中,
*
眼前光芒消散时,薛应挽已然身在秘境之中。
这是一个一眼望去没有边界的山林,目之所及皆是一颗颗生长多年的参天大树与几乎同人高的杂草。
抬头望去,头顶日光被繁密的树叶层层遮挡,看不清树木究竟长得有多高,整片林子都显得有些昏暗压抑,令人徒赠闷燥之气。
四周皆有浓雾缭绕,十米之外便无法视物,只得暂时先摸索前行。
他原本是同争衡站在一处的,现下看来,传送入秘境后,他们便被打乱了位置,如今无数宗门弟子,都混乱地分布在这片巨大的林子中。
薛应挽顺着风向往林子深处走,脚下枯叶被踩得咔滋作响,更时不时能听见几道诡异的风声或野兽嚎叫,实在渗人。
他沿路用石头在树干上做下记号,这些树已然生长多年,垂下的叶片比人脸还要大上几分。许是妖兽曾在此处打架,树皮有被划破的痕迹,爪子抓出树皮白浆,爪痕足足有人的小臂大小粗细。
随着深入,那股压抑之感也更为明显。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浓雾稍低,薛应挽靠坐在树下暂时休憩,也听到了有两人的交流声。
他们靠得极近,却因着遮挡与薛应挽刻意掩盖呼吸声没有发现,听话语内容,是寻鹤门的两个弟子,也是刚巧遇上,要商议着相伴而行。
“这林子这么多人,遇到别的门派厉害的,怎么办?”其中一人问。
“人不扰我,我不扰人,”另一名弟子回他,“现下大家才入秘境,都没探索到什么宝贝,能避则避,不起冲突,等到后期,我们的人聚齐了……”
先前弟子反应很快:“到后期,就能去找那些落单的,从他们手中抢夺东西。”
“是啊,秘境优胜略汰,这么多年了,不一直是这样的吗?敢入秘境,就要做好争夺的准备。”
琉璃玉在手,基本不会有性命之危。秘境之中弟子的交手也被默认为历练,无论秘境中如何,皆不能牵扯到秘境之外与自家宗门。
技不如人,就只能认栽。
薛应挽继续屏住气息,等二人离开之后,才继续摸索前行。
天色见晚,本就昏暗的林中更无法视路。若要燃火,一是可能引来野兽,二则引来他人注意。
两相考虑,还是决定寻个地方,暂且休息一夜。
这林子虽大,好处却也是足够隐蔽。借着一颗颗交错的树木,薛应挽寻到了个小山坡,恰好被一块巨岩遮挡,位置再好不过。
正打算就此歇下,凛凛山风穿过,远处隐约似有人在讲话。
他本不该去理会,倘若不是听到了熟悉的宗门弟子声音,还有那句阴森森的话语:
“——把他在这里弄死,也没人会发现吧。”
第53章 秘境(二)
是那日……在小遥峰, 与萧远潮过招的王昶。
薛应挽顾不得其他,循着声音上前,借着树木遮掩, 远远看清了那处景象。
王昶与另一名弟子已然会合,他们与萧远潮打了一架, 二人身上虽也有伤痕,却比如今单膝跪地, 只依靠一把却风剑撑着身形的萧远潮轻得许多。
而萧远潮的琉璃玉,竟不知何时落到了王昶手里。
他抛着那块小玉牌, 眼神蔑然:
“在秘境中, 经验不足, 境界不足,应对妖兽时大意, 以致被妖兽取了性命, 竟连琉璃玉也未来得及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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