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越辞道,“就算真的有这种阵法存在,也与我们无关,让他们争抢又如何?”
薛应挽摇摇头。
“世界运行有他原定的轨迹,在入门后的课程中就有学过。若是人为强行返回历史进程中搅乱,就算只是一件小事,则会牵一发而动全身,造成不可挽回的效果,甚至连使用者也可以会付出生命代价。”
“祖父悖论,这我知道,”越辞不在意道,“既然这么严重,你们还争抢着要去找?”
“因为世上没有后悔药。”薛应挽说。
“想要时间回溯之人,必定曾经做过让自己无比后悔的事,为此,才不惜一切,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想要一个能够重来的机会。”
越辞身形忽而僵了一下,方才的吊儿郎当也消失不见。
“那我倒是……可以理解了。”
二人各怀心思,一路沉默,半刻钟后,停在回廊终点,一道厚重石门之前。
都到了这一步,必然是要将一切都查探清楚。
正打算强开,石门却发出轰隆震耳之声,继而缓慢朝两侧移动。
就这般……自己打开了?
不等薛应挽疑惑,反倒门中之人“啊”地一惊:“是你们?”
竟是从庙中就与他二人分散的雁行云。
那身灰色道袍又被划烂些许,凌乱地披挂在身上,拂尘也不见踪影。
门内独他一人,不见雁谨踪影。
“你的徒弟呢?”薛应挽问道,“你们不在一起吗?”
雁行云摇头,脸色难看。
“那些东西……涌上来之后,我就与他一道往下跳,可不知为何,我们却没有在同一处落下。后来我晕厥过一段时间,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甬道中。”
甬道?那便是与薛应挽和越辞落点相同,追问下去,他竟也是通过这样方式穿过甬道,同样看到了回廊上的壁画。
可他们从始至终也没有相遇,甚至根本没有发现对方的痕迹,且雁行云竟比先跳下此处的薛、越二人还要早一步离开,难不成这阵法连接的时空也有差别。
“先进来吧,”雁行云抓了抓头发,苦笑,“我穿过回廊后,就到了这个地方,本以为石门之后会是新的路,想着去找阿谨,没想到却见了你们。”
薛应挽与越辞踏入门内,看到了一间十分奇特的屋室。
室内极为宽阔,一眼望不到头,满目皆由琉璃制成,通透晶莹,能反射出室内景象。
屋室干净得有些可怕,像是一片没有尽头的镜子迷宫,让人分辨不出身在何处,唯独脚下似被划分成了无数方格,隐约觉得有水流涌动。
“雁兄方才在此处,可有看到什么异常之处?”越辞发问。
“我来的时候什么样,你们现在看到就什么样,短短一会,能有什么变化?”
越辞往屋中走去,眼神晦暗,对薛应挽道:“要是一会有什么意外,就捏碎琉璃牌跑路,明白吗?”
“……不用你说,自然也知道。”
此处实在太大,薛应挽与他从另一侧向屋内观察。越辞随口问道:“雁兄,我们在此处,你徒弟怎么办?你不担心他么?”
“这地方来来回回弯绕,想找也找不到,”雁行云顿了一下,继续道,“何况,他一向很聪明,就算没有我,应该也能找到破解的方法,不会被困在原地。”
“可我们从甬道走出,无一例外来到了这里,却迟迟还是未见阿谨,”薛应挽环顾四周,以剑试探这些厚重琉璃,“说来,你与他还真不像是师徒,分明自己这样厉害,却什么也不教他。”
雁行云笑了笑:“说过了嘛,有时候,人活着,开开心心就好。他不喜欢修行,那就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再好不过。”
“我也这么觉得,要是我以后收了徒弟,大概也会跟你一样懒得教,”越辞握着无名剑,剑身敲击在一侧琉璃墙。
须臾,沉下声音,忽道:“不过,我一定会保护好他,而不是利用他,背地里做些什么害人的事!”
下一瞬,寒芒骤闪!
无名出鞘。
薛应挽与越辞同时出剑,剑尖方向正是雁行云。
剑光交错,攻势极为凶猛,雁行云只肩沉落肘,双手交揉,一吐一息之间,便用温醇的章法化解了这两道凌厉剑气。
“哈,”他笑了一声,“你们怎么发现的?”
“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了,你说说,我和你认识少说也有一百年,你从来只爱带着你那小徒弟一起,从不与人同行。怎么,这回却这么爽快答应一起走?”
“越兄这就冤枉我了,”雁行云一招左揽雀尾,将灵流在掌间聚成球形,一分一推,冲着薛应挽方向而去,“明明是我那小徒弟缠着你的相好,我才不情不愿同意的,何况秘境凶险,找个搭伙的也是人之常情。”
“雁兄不用拂尘,掌法也是顶尖,”越辞继续道,“接下来,就是在庙中。”
“分明能与我们一起,你却刻意避开,且显然对位置极有把握,直到我们选择坠下,你依然在上方占据着一个胸有成竹不会落下的位置。”
“最后让人能确定的,是你现在的表情——”
“你自己看过吗?那么多镜子,怎么没去照一照,就能发现你现在目光有多恐怖,像是筹谋已久,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越辞一步步与他周旋,薛应挽看准机会,脚尖移位,点地跃起,腕间翻转,聚力抽剑而上。
这是戚长昀曾教过他的剑法,名畅意,共十式,他只学到了第四式,却也是修者全力以赴,攻势最为猛烈的一势。
这招用了十成力气,剑气如河出伏流,铮铮而至。
若落在常人身上,非死即残。
可雁行云连头也未曾回过,掌中力道一推,击退越辞同时,竟将后方薛应挽同时波及。
隔空打力!
能用出此招之人,境界定然在渡劫期之上,就算压制修为至元婴入秘境,依旧能凭借深厚对战经验取得优势,何况只是越、薛这样区区百年修为小辈。
剑气掌力相撞,余波浮荡,越辞已然脱力,瞪目粗喘,最后一刻朝薛应挽喊道:“快走,捏碎琉璃牌!”
他也从怀中取出那块琉璃牌,两人几乎同时将琉璃牌捏碎,可连那碎琉璃落在地面,所处境况都没有任何改变。
雁行云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地答:
“好了吗?”
“雁行云!你做了什么?”越辞喝声发问。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这地方特殊,能隔绝与外界的联系。喻栖棠给你们的东西,失去联结,也就等于废了,”他眉眼带笑,“算不算是天助我也?”
越辞面色少有的凝重起来。
“不过没关系,”雁行云长出一口气,掌风慢慢收回,同时掐上两人脖颈,“其实,我还是将越兄当做好友的。”
呼吸逐渐滞塞,薛应挽视线变得模糊,隐约听到雁行云最后一句话语:“安心安心,当了这么久的兄弟,我也不是不讲情义,会给你俩留一条命的。”
*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双手被捆缚在身后,身上没有半分力气,只剩下一点微弱吐息。
他依旧身在那间琉璃室中,在去了掩盖术法之后,周遭场景早已变换得令人讶然——
他们脚下并非琉璃镜面,而是一条长长的,蔓延了整个屋室的蜿蜒河道,由四方起,聚于室中央一块圆形冰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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