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辞还是沉默,他没有回头,眼睛死死盯着已然不动的屏幕,耳机里传来男人微弱的声音:“喂,喂,兄弟,还排不排了,麦坏了吗,怎么没声了?”
男人眉目威严,却自己儿子面前却变得卑微,小心翼翼道:“小辞,我知道你恨爸爸,也知道你喜欢打游戏,所以想尽办法,花了无数资金时间才做出这个设备,我只想你能……能开心一点。”
越辞终于有了反应,却是冷笑出声:“开心,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个开心,还是觉得这样能讨好我,让我原谅你?”他握着鼠标的右手小臂迸出青筋,肩头起伏,压抑着怒意,骂道,“滚开,别这么叫我,也别再来找我!”
属下望着男人,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听见男人上前的脚步声,越辞便反应更大,嘶哑的嗓音朝他吼去:“让你滚,听不懂吗?”
薛应挽坐在床沿,看到男人面上遮不住的疲惫,眼尾皱纹在讲话时扯出褶子,似失落似难堪。
“……我下次再来看你,如果设备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去问袁助理。”
属下为他带上门,越辞静坐很久,忽而仰起头,肩膀起伏,无声抽噎。耳机里的声音已经消失,想来是对面太久得不到回应,也已经离开了。
男人带来的物品被放在他身后,特意没有放在触手可及之处。越辞需要将自己移上轮椅,再缓慢挪动到屋门附近,生生用手指撕开了被透明带子贴合的纸箱。
层层拆开,越辞取出了一件类似眼镜之物。
还有一本厚厚的书,应当是教授他应当如何使用。
这些天以来,薛应挽多少也明白了一些这个世界里的东西——比如越辞面前的屏幕全称叫做电脑,他打开的一个又一个不同界面称之为“游戏”,和好友一起叫做“开黑”,自己一个人玩的称之为“单机”。
越辞一天下来,基本就是换着不同的游戏玩。
他在翻看说明,薛应挽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托着手,心生好奇地陪着一起。
【头戴式……虚拟现实交互……神经感应……】
【注:已经过测试,有极小概率影响意识,副作用为头脑昏晕反胃,及时摘取休息即可恢复。】
薛应挽一件也看不懂。
越辞倒是领悟得很快,他按照说明自己将眼镜组装成一个看起来有些笨重的装置,激活联通电脑后,打开暂时只支持的内置游戏。
薛应挽也通过电脑屏幕,看到了越辞身临其境的景象。
游戏制作有些粗糙,右上方写了【测试专用】四个小字,控制的游戏人物只能在屋内小范围走动,随着越辞抬手,人物也同样取下了桌上水瓶。
很快,越辞似乎适应了用意识去控制,他不再依靠身体,也能熟练地让人物做出抬手跑步动作。
可惜能活动的范围太少,屋内还特意设置了跑步机与弹床。薛应挽转回头,见到了自他来到此处以后,越辞露出的第一个放松表情。
眼镜遮挡下,他微微张着嘴,唇角似带着不可思议又与雀跃地弯起,掌心紧紧握着座椅扶手,呼吸紧张而急促。
画面中的小人跳来跳去,来来回回地在屋中走,他跳上跑步机,随着动作,竟连带原本身体也气喘吁吁。
薛应挽不住惊奇。
他在这间屋子里足足玩了大半日,依依不舍摘下眼镜之,睑下尚留泪痕,双眼如星芒般熠熠发光。
“真的可以,”越辞喃喃自语,“真的可以……”
又过去一段时日,薛应挽跟着越辞,偶尔会在电脑上看到有关手上设备的相关信息,他们为这项技术起名为“穹苍”。
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有人介绍:穹苍的出现是所有技术与科技的革新,标志着网络将会步入新世代,从此人的意识能真正进入游戏当中,达成真正意义上的“全息。”
而这一切,都是飞越公司多年潜心研究的成果。
不久,下属为他带来了一个头盔,据说是眼镜的升级版,能够全线接入神经,更细腻,完全的体会到游戏人物状态,宛如自己原本身体。
越辞迫不及待接入,这回,却是步入了一个宽广的大世界。
山水灵逸,峰峦堆积,每一处景象都极为真实,如同身临其境,甚至可以听见云雾间穿过的雁鸟呼鸣,飞瀑下的萧曲伴竹梢风动。
天空一只飞鸟缓慢掠过,巨大双翼遮挡了日光,它身上有粼粼斑点,羽毛反射奇彩光芒,拖着长长的,绚青色的尾羽。越辞双脚踏在湿泥的地面之上,鼻间传来雨后清新的浅淡幽香,画面内的越辞转过身,与屏幕外的薛应挽短暂视线相接。
手机放在桌案上,还亮着屏幕,薛应挽低头去看,望见备注为“袁助理”之人给他发来的长段消息。
“这是公司最新研发的游戏项目,一款名为《寻涯》的高自由度修仙大世界,目前尚在测试中,您手上暂时只是先导剧情,游玩期间有任何意见和不足,都可以向公司提出,我们会听取您的意见改进。”
“董事长说,希望您能玩得开心。”
第68章 返回(一)
至此处, 薛应挽却听见熟悉呼唤声响:“戚师弟,戚师弟?”
四周忽而陷入一片黑暗,似有一团黑暗如茧子般将他包裹, 意识也渐沉沦。只能循声而去,等声音更为清晰, 宛若耳侧呼唤时,薛应挽猛然睁开眼, 被一片天光似的雪白晃花了视线。
薛应挽尚未回过神,又被急切抱入怀中, 男人担忧声音再次响起:“没事就好, 你没事就好……”
眨眨眼, 神思回笼。
萧远潮不知何时到了此处,此刻正拥搂着薛应挽, 衣衫, 鬓发同样散乱,呼吸频急,被取下的耳机置于一侧,与尚未清醒的越辞丢在一处。
薛应挽与他略微分开些许, 目光瞥见他面上着急神色, 试着推了推胸膛,萧远潮却毫无反应,依旧不肯松手。
无法, 只得出声:“你, 你先放开我……”
萧远潮这才一个激灵,将桎梏松却。
“抱歉, 我,你, 我……”他难得有些语无伦次,“我太着急了,幸好你没事……”
薛应挽摇摇头,活动了一下手臂。
他闭上眼,不断回想着方才见到的那些景象。
那些千奇百怪,匪夷所思之物是他从未见过,也无法想象的。是梦吗?却又为何这样真实,亦或是他不知道的,属于越辞曾经的记忆。
越辞究竟……是什么人呢?
萧远潮抬手,替他将额前发丝捋开,指腹擦去一点鬓边湿汗,低声问道:“怎么样了?身体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
薛应挽脸色苍白,湿润发丝黏在颊边,薄薄的眼皮下泛着酡红,身体像是软成一团棉花:“没事,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萧远潮喉咙滚动:“我……我与你分别之后,苦寻许久,后来,不知怎的,依靠直觉一直顺着河道走,找到了这处。”
薛应挽嗯了两声,表示知晓,回望去,留下大阵的冰室依旧如初,问萧远潮道:“……你方才进去了?”
“嗯。”
“你没事?”
“你在关心我吗……”
都什么和什么,薛应挽没有继续接话,视线掠过他肩头,朝别的尸体依旧倒在大阵中央,姿势却有些许不同。
他问道:“你动了……里面那个,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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