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只隐隐约约记得这个名字,所以才想知道,”薛应挽带着试探性的追问,“朝华宗,还在吗?”
柯琼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朝华宗是鼎云大陆第一剑宗,要是不在,能去哪?”
薛应挽又问:“那霁尘真人呢?”
“霁尘真人哪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知道的,许是又在闭关修行吧,”柯琼问道,“你到底还记得多少!”
薛应挽怔然,良久,缓缓摇头。
“只记得这些,再多……也没有了。”
一切都不对,一切都与自己记忆里的背道而驰。
这个世界没有过魔物侵袭,朝华宗没有灭宗,师尊没有因为自己而死,就连自己……也还好端端活在这世上。
可倘若他没有死,那记忆中死去的师长,覆灭的宗门,滚热如熔炉的岩浆,那些又算什么呢?
庄周梦蝶,或是一枕黄粱。
连自己也分不清了。
柯琼再次发觉他状态不对,忙伸手扶住薛应挽:“你,你没事吧?要是想不起来就算了,你,你还想知道什么随便问就是了。”
薛应挽摇头,对她温和一笑:“无事,方才有些头晕,现下已经恢复了。”
心中却想:如果他记忆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那是不是其他的也没有改变?那现下的自己如今又算是什么身份?这一百年间,又有多少他不知晓的事。
薛应挽心中已有了打算,他想去寻戚长昀,似乎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什么境地,只要戚长昀还在,便会令他有一种安心感:“柯姑娘,请问你可知道从此处,要如何去朝华宗?”
柯琼讶异:“你才恢复不久就要走么?”
“是,我的确记忆尽失,能记得的只有朝华宗,也只能去那处尝试。何况我在此处已经叨扰许久,现下……”他摸了摸袖口,发现身上空无一物,难堪道,“现下我囊中羞涩,柯姑娘,等我有了钱财,一定再来感激这几日收留之恩。”
柯琼摆摆手,大方道:“这倒不用,我们也没做什么。何况其实我们本来想着,你虽然是个傻子,模样却长这么好,和我姐在一起,往后你也有个栖身之所,不会亏待了你。”
薛应挽这回才是实打实吓了一跳。
柯琼哈哈大笑:“骗你的骗你的,看给你怕的!”
她是个爽朗性子,当即告知,其实此处便离朝华宗不远,是长溪镇治下的一个小村子,若要到朝华宗,顺着官道一直走,约莫大半日便能到。
又想起什么,说道:“不过,你要见霁尘真人倒是不太容易,我听说霁尘真人已经很多年没下山了,要见到,也只能是朝华宗弟子才有机会。”
“倒是也巧,前两天我上镇子里,正好听说朝华宗五年一届的招新就在这几日,你要是对自己有信心就去试试,要实在不行,回来和我姐成一对,当我姐夫也是个不错选择。”
薛应挽从前本就容易羞赧,若是与人互论道理还能争上一二,偏就这种调笑话语无可奈何。脖颈便红了一片,磕磕巴巴地朝她行礼致谢,头低得没抬起来:“多谢姑娘厚爱,但我实在,实在是……”
柯琼哼笑一声,往他怀里塞了个大饼。
“瞧你这模样!赶快去吧,再过两日,怕是就没机会了!”
*
薛应挽身无一物,只带着一只柯琼给的大饼当干粮啃食。他记得自己从前已结金丹,可现下不知为何,又回到了炼气修为,且灵根完整,能丝毫无碍地感应天地灵气,说是天赋异禀也不为过。
他尝试引灵入体,只闭目感悟,便能十分清晰觉察出方圆百丈内万物之景。空气中些微灵力如粉尘般漂浮,似能与之对话,一时丹田烘暖,意念与周身灵力流转相合,竟是极为顺利。
这是他此前从未有过之感,便是前尘在尽心修行之时也从未体验,想来,是体内丹田盈聚丰富灵源之因。
再睁眼,已然灵台清明。
若是勤加修行,想必假以时日,便能再次结丹。
当真如柯琼所言,此处离朝华宗极近,只走了两个时辰,薛应挽便对周遭景色逐渐了然。
他曾经在长溪的几月时常会到郊外采集野菜或观赏风景,百年过去,溪流山林如旧,连最为喜爱的花叶都盛开得更为茂盛,几乎连成了一片紫蓝色花海。
一路惬意,半日脚程,便重新回到了长溪镇。
因着这几日是朝华宗招新,多了不少世家子弟与修行者,市集摊贩多了数倍,吆喝声不绝于耳,一个平日里安静的小镇,如今看来有着却不逊于都城繁华。
亦有不少人学会抓住商机,开设各项与入宗选拔有关服务,什么倒卖能短暂增强修为的灵药,学习二三朝华宗公开的基础养身剑法,亦或找前界弟子打听选拔内容……等等等等,应有尽有。
在不确定现状的情况下,他不能用这副容貌回到宗内,干脆寻了个擅于易容的铺子换了副容貌,又替人打了三天工当做报酬偿还,这才赶上朝华宗最后一日的招新。
许是最后一日缘由,朝华宗山脚围观之人比前几日都要更多些,薛应挽报上名姓,便回到了人群中,等待弟子唤名姓上前。
朝华宗身为鼎云大陆三大宗门之一,招收弟子条件也极为严苟。五年才开启一次招新大会,又分两轮测试,第一轮为最初测试资质灵根,朝华山下有一颗巨大的验灵石,通常年龄在二十以下,修为达到筑基以上的三灵根弟子才能通过。
薛应挽现下这具身体并未达到筑基要求,按说年龄也远超要求,如今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机会,倘若无法通过测试成为弟子,便只能再寻他法。
“陆夕,杂灵根……不合格,钱礼,四灵根,不合格,梁丘志,三灵根,筑基中期,合格……”
随着一名又一名修行者上前,薛应挽发现,这次负责灵石测验的弟子他似乎认识。是从前在药草堂负责炼丹的一名弟子,他常送药草到天照峰,二人有过不小交集。
“下一位,戚挽。”
薛应挽迈步而出。
填上的并非薛应挽三字,而是随前几日帮忙的铺子老板戚姓,单一个挽字,弟子唤的,正是他名字。
他将掌心搭在验灵石上,接连忙碌数日的弟子已然有些昏昏欲睡,本是机械地例行记录,却在看到验灵石的瞬间睁大双眼。
原本剔透晶莹的白玉石,而今竟明光烁亮,炳如日星,照彻整个测试区域的小结界,连测试弟子也为之惊撼,颤着嗓音念出他成绩:“戚挽……炼气八层,合格。”
单灵根之人世间万中无一,便是顶尖宗门,每届招收弟子中也很少能出一人。灵根越纯粹,资质愈佳,日后修行速度亦会快人百倍。可同时过高天赋也会引来他人嫉妒暗害,是以正式入门之前,遇到单灵根,或是双灵根弟子,皆不会公布灵根,只公布境界。
外界之人不明所以,自然也不会觉得薛应挽是单灵根,有人疑道:“就算是双灵根弟子,炼气期也可以入宗吗?”
双灵根弟子本就修行快人许多,又怎会在区区炼气期,可既然是朝华宗下的决定,虽说不满,却也无人敢提出质疑。
薛应挽则是看向那位弟子,若没记错,他应当叫做路彰,他刻意用从前语气相问:“这位师兄,宗门许久没有单灵根弟子了吗?”
路彰也没想到这次竟会有单灵根弟子,他道:“是啊,几十年没出过了,上一个还在百年前呢,”又问,“你是单灵根,为何境界如此之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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