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我吗?”
她眼也不眨地问出了之前那几次在宫廷里无比生疏冷淡的‘未婚夫妻相聚’中都从没有暗示过,绝对称得上“不知羞耻”的话语:“如果你爱我的话,我就跟你走。”
抛下被别人视作比生命更重要的家族荣誉,跟他私奔。
然而不论是缺少最重要的灵魂的‘奥利弗’,还是真正、完整的奥利弗,对自己所谓的未婚妻都不可能存在真正的爱情。
面对她突然的提议,‘奥利弗’除了茫然外,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算了,真是冷淡啊,亏我向你示爱了这么久。”
贵族小姐已经从前未婚夫僵硬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她嘟嘟囔囔着能吓死自己父亲的“放浪”话,在果断转身离开之前,还意味深长地抛下了最后一句话。
“反正只要你想活着的话,迟早是必须要回来的……到时再见吧,我亲爱的奥利弗。”
第48章
曾经的“奥利弗”听不懂的话, 现在的奥利弗倒是能品味出一些含义来。
不外乎是她在暗示他,不,她大概已经对“奥利弗”的政治觉悟不抱期望了, 而干脆是说给忠心耿耿的管家福斯听的。
——新国王卡麦伦是个残暴到靠弑父弑兄夺位的恶魔, 对这位好似不谙世事幼弟的仁慈, 恐怕也是极其有限的。
就算将他驱逐出了王都,去到拥有“被诅咒的”恶名的莱纳城,奥利弗也不可能安全。
作为王国唯一一位公爵,不管他在哪里, 都很轻易就能成为有心人可以利用的一面有力旗帜。
他要想从残忍冷酷的兄长手里活下来,就必须要回头争取。
奥利弗虽然也相当认同那位前未婚妻的判断,但对他而言,忧虑太远的事情也没有意义。
卡麦伦上位的手段太不光彩, 短期内要想平定宫廷里蠢蠢欲动的人心,恐怕也够让新国王焦头烂额的。
他还有很多的时间去考虑应对方式, 而且在他看来,途径也不可能只有夺权这一条路……总之,还是先把底下的人喂饱再说吧。
奥利弗乐观地想。
在这个根本不将奴隶当人看、更不可能视作可供驱使的战斗力看的大环境下, 国王每组织起一千人以上的对战, 就已经是称得上轰动全国的大战争了。
而他要是能将莱纳城的所有奴隶……唔, 所有或许不太现实,但哪怕只是一半奴隶都锻炼、武装起来,绝对是一股不容小觑的战力。
——虽然听起来很异想天开就是了。
奥利弗不禁笑了笑,见福斯已经吃过早餐后, 便慢悠悠地从窗边踱了过来:“走吧。”
……
不同于每天都在王公贵族的家里有大小宴会召开的王都, 在这座偏远贫苦的莱纳城, 不论是平民还是管事, 生活都严重匮乏娱乐。
更何况是卑微的奴隶了。
而昨晚举办的那场篝火庆典提供的谈资,足够他们聊上一整个月……不,是一整年了!
没有人关心陆续驱车离开莱纳的那些商人,大多数人都在津津乐道的话题,始终是昨晚的篝火盛宴。
话题要么围绕着自己的亲朋好友在庆典上那出彩或滑稽的表现,要么是关于那些美味得让他们感觉当场死了都值的菜肴,要么是“发愁”面对那些他们从来都没见过的好食材、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但更多的人聊着聊着,就情不自禁地对赐予他们这一切幸福的伟大猫猫神和天使领主,进行各种各样的歌功颂德了。
在这样洋溢着欢喜的氛围中,只有斯莱克的笑容里带着苦涩。
“嘿,伙计。”雷布尔见他脸色不对,便找了个休息的机会朝他走去,亲热地一条胳膊搂住了他的肩头,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了?”
斯莱克与雷布尔、乔纳森一样,都曾经是平民,并且由于在宣告彻底破产之前,他们三家碰巧住得还比较近,因此是难得能说出心里话的朋友关系。
“坦白地说,我遇上很大的麻烦了。”斯莱克苦笑着,低声说:“你跟我来。”
雷布尔皱了皱眉,还是一声不吭地跟了过去。
“你看。”
斯莱克走了很久,带着雷布尔到了由自己一家负责耕种的那片地里。
他甚至都不用多说,雷布尔就能清楚地看到他之所以痛苦的源头了——与一垄之隔、只是刚好幸运地被豆蔓和爬架挡住了来自隔壁视线的田地上,与其他呈健康的青绿色的土豆植株不同。
斯莱克负责照顾的那片地,作物的叶子全是像被火烧过的蜡黄色!
“伟大的猫猫神啊。”
雷布尔倒抽了一口冷气:“这真是糟糕透了!你竟然还一直瞒住了!”
斯莱克已经无力地蹲了下来,双手抱着头,十指用力地抓着头皮,露出底下愁苦的表情:“我……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想办法瞒着。”
如果让管事知道他将领主大人重视的庄稼种坏了的话,自己的全家一定都会没命的!
而以伟大的猫猫神的英明睿智,或许早就洞察他那处境糟糕的田地了。
他是做过什么错事,才会被一向仁慈的猫猫神降下严厉的惩罚吗?
“我愿意拿性命向猫猫神发誓,”斯莱克空洞的眼睛里流不出半滴泪,讷讷地说:“我绝对没有抱任何坏的心思,我,我一直都老老实实地按照吩咐去做的……我……”
斯莱克就像是忍耐了太久这样的折磨,现在忽然有了唯一一次爆发,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这件事情很快就要瞒不下去了,等管事知道的话,我一家人都要死的,倒不如我自己先去死了,只是我的家人,需要求求你,发发善心吧雷布尔,不求你照顾他们,只要——”
沉浸在自己的莫大悲伤中,斯莱克丝毫没有注意到雷布尔突然变得僵硬的身影。
“愿伟大的猫猫神永远保佑您,尊敬的领主大人。”
雷布尔突然单膝跪下,上身深深前俯,额头碰触到湿润的泥地。
被打断思绪的斯莱克怔住了。
他僵硬地转动着像是被木雕的脖颈,看向自己的后方。
这位穿着方便活动、但不符合贵族身份的短衣的金发领主,目光并没有停留在他身上,也没有开口说话。
那双清澈的蓝眼睛里只带着对未知的探究,在躬身研究一阵后,他显然是为了方便凑得更近一些,一点都不嫌脏,就想直接蹲在泥地里……
万幸被早有准备的管家大人恭敬地制止了。
福斯提心吊胆了一路,最后果然看到类似的事情发生时,反应已经很小了。
他神色平静地让男仆约翰展开了提前准备好的小圆地毯,铺在了将被公爵大人的尊贵膝盖碰触的地面上。
“果然还是你贴心啊,我亲爱的福斯。”
奥利弗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称赞了万能的管家先生一句。
他丝毫没有在意表情一片空白的斯莱克和雷布尔,很自然地蹲了下来。
其实比起蹲,直接跪在地上会更舒服自然一些,但却无论如何都严重有悖于他的贵族身份。
奥利弗不想做得太出格,免得过于刺激他的好管家,只能作罢了。
他以最轻柔的手势,拨开一看就像生病了的土豆植株,然后凑近了观察叶子的具体状态。
他必须尽可能地做出最准确的判断:如果真是传染性的疾病或者虫害的话,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不仅这块地上的植株不能要了,旁边地上的也极有可能已经受到了影响,必须隔离观察。
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盯着神情专注的领主看。
奥利弗检查植株时,是注重观察一些要点的。
首先,对比旁边田地的作物,这块地上的土豆苗总体明显要小上两圈。
节间较短,并且主茎呈弯曲状,叶片也比较小,连最早发生的初生叶上覆着的密密麻麻的绒毛都大多变软,其他叶片则是向下卷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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