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以他现在的难堪姿势,是不可能像之前那样装模作样地行礼的了。
可这能怪谁?
只能怪他自己……还有那该死的肯的愚蠢。
完全低估了这位一夜间沦至一无所有的境地,被登上王位的粗鲁地赶出王都、仿佛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小公爵。
他们哪里知道,就在傲慢的自己擅自给他贴上“天真愚蠢”“空有美貌”的标签的同时,对方却能不动声色地给他们带来雷霆一击?
“尊敬的殿下。”
麦肯纳有些局促地笑了笑:“请问有什么事情,是现在的我能做的,好让您的怒气有所消退呢?”
面对这个导致他落入这么狼狈境地的始作俑者,却只有满心的畏惧,甚至不敢提出“能不能将捆绑四肢的绳索稍微松一松”的请求来。
“放轻松点,格里德。我只是有几个小问题需要问你。”
奥利弗云淡风轻地说着,在这台华丽宽敞的马车车厢里,找到了最舒适的位置落座。
随后进来的金发神祇和管家福斯,则很自然地在他两侧坐下,对面则是负责看守麦肯纳的两名卫兵。
至于这台马车的真正主人麦肯纳……却像是货物般屈辱地躺在两侧座椅中间的空间里,只要稍微侧过头来,就能看到一双双靴子。
他宁愿闭上眼睛,欺骗自己这只是一场噩梦——可惜他还得睁开眼睛,恭恭敬敬地回答唯一能让他摆脱这种处境的人的问题。
很快,奥利弗的第一个问题就出现了。
“现在负责坐镇格雷戈城的人是谁?”
见伯爵似乎陷入了思考,眼睛骨碌碌地到处乱转,像是在编撰谎言。
金发领主轻轻地叹了一声。
他顶着最美丽的天使面容,口吻温和地说出了犹如可怖魔鬼般的话:“连这么简单的问题也需要思考吗?或许我需要让福斯帮你回忆一下,格里德?”
第157章
麦肯纳伯爵当然知道, 要是真让一旁眼神危险的福斯替他“回忆”一下的话,自己绝对要在对方手里遭受无尽的折磨。
他原本还想着要不要设法糊弄一下奥利弗,现在被这么赤果果地威胁过后, 再不敢耍什么花招了。
尽管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交出格雷戈城……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显然是要让这位脾气相当暴戾的漂亮公爵满意, 愿意释放他。
至于到底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作为赎金, 那是可以慢慢商量的事。
说到底, 麦肯纳依然不肯相信, 奥利弗是真的盯上了他的领地——作为失宠, 不,是现任国王眼中钉的失势公爵,对方难道不该为擅自占领奥尔伯里领地这点,而发愁该怎样向国王兄长解释吗?
怎么可能还敢更进一步, 对他的格雷戈城下手?
说不定, 这只是拿来威吓他交出更多钱财作为补偿的说辞。
这么想后,麦肯纳稍微放松了一些, 面上也带了点久违的谄媚:“噢, 十分抱歉,尊敬的殿下,请您原谅我刚才的失神……只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躺在冰冷的木板上了,刚才的动静又稍微有一些大, 让我的耳朵里还有些嗡嗡作响, 才没有立即听到您的问题。”
“麦肯纳阁下。”
在奥利弗回应前, 福斯便冷冰冰地开口:“你难道是在谴责殿下, 以及认为……对你的冒犯举动予以还击, 略施小惩的行为, 也是不妥的吗?”
“当然不是, 福斯先生。我这一切都是罪有应得,而我还能活生生地躺在这里,就已经是殿下仁慈的最大证明了。我敢向格雷戈城供奉的哈维斯特神起誓,我对殿下的宽宏大度满怀感恩,又怎么会怀抱任何不满呢?”
麦肯纳的头皮一阵发麻,匆匆忙忙地辩解几句后,奥利弗便慢条斯理地打断了他的话。
“格里德,”举手抬足间将‘优雅高贵’诠释到了极点的金发公爵,难得压得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些微的玩味:“你还有一次回答我问题的机会。”
麦肯纳却莫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仓促地吞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发出干涩而讨好的声音:“是。现在留守在格雷戈城里的,是我那位不成器的管家肯·斯拜尔,尊敬的殿下。”
奥利弗轻轻颔首。
接下来却并没有像麦肯纳所担心的那样、去具体询问关于城内守备的部署,而是换了个让他有些困惑的问题:“他已经为你效忠多少年了?”
麦肯纳虽然满头雾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肯的家族,世世代代都为我麦肯纳家族的服务,已经超过六代了。”
奥利弗微微挑眉,缓缓道:“按照我对你的了解,出征奥尔伯里的计划,恐怕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主意,而一定有着你那位管家的参与吧?”
麦肯纳的眼底闪过一缕诧异,半晌才点了点头,沙声道:“是。”
奥利弗略带玩味地问:“每次在你离开格雷戈城时,都是由他代理城里事务吗?”
麦肯纳:“……是。”
奥利弗:“你这次出征,是已经将所有的攻城器械都带上了吗?”
麦肯纳刚给出肯定的答案,就看到在对方那张精致美丽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个灿烂到让人目眩神迷、却让他几乎当场呕血的笑容:“不错,我喜欢你的这份慷慨,麦肯纳阁下。”
麦肯纳:“…………”
他只觉心都在滴血。
想到自己在一整个春天里豪掷千金,到处征集工匠和购买木料,就为了制造那些使用寿命奇短无比的攻城器械……却在辛辛苦苦地运到半路上后,全都被奥利弗公爵收缴过去,甚至要调转头来,用在攻打他的格雷戈城上!
不。
真要想的话,或许对方根本不需要用上那些麻烦的器械——直接用那些足够把他和他的军队吓破胆的奇怪东西就好了。
能将人炸得飞上天的杀伤力,对城墙不也是一样摧枯拉朽吗?
麦肯纳艰难地笑了笑:“能让您满意,是我的荣幸。殿下。”
奥利弗轻轻颔首,嘴角满意地上扬出一抹好看的弧度:“阁下,你这时表现出的坦诚和配合,终于成功地打消了我刚才太快接受你的投降的悔意。”
脑海里逐渐混乱的麦肯纳舔了舔干燥的唇角,有些紧张地说着:“殿下,我……”
“遗憾的是,这趟归途对你而言,或许会显得尤其漫长。”
奥利弗示意马车暂停前进后,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麦肯纳,晶莹剔透的蓝眼睛里带着一点浅淡的笑意:“为了打发时间,我建议你最好从现在就开始祈祷……祈祷他就如他的父祖辈一样,对麦肯纳这个姓氏忠心耿耿,伯爵阁下。”
抛下这句让麦肯纳更加茫然的话后,他就带着金发神祇与福斯下了马车。
果然。
比起闷热的马车车厢,他还是更喜欢骑马。
这小半天的经历对格雷戈军而言,简直就像是一场荒诞的噩梦——出发才短短几天,就遭到了奥尔伯里军的拦截。
原以为敌军脆弱得不堪一击,伯爵阁下这行的目的或许就能提前达到,他们也就能提前回去了……却没想到那位柔弱美丽的金发领主,才是杀伤力最大、最为恐怖的存在。
再多的旖旎想法,都被那一连串的震耳欲聋的轰/炸声,和一具具生死不知的身体给吓没了。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本身就只是临时被征召进军队里服役的自由民,并没有必须血战到死的斗志。
既然最高贵的领主大人和骑士先生们都被捆起来了,其他俘虏也被带走了,那他们……似乎也只剩下乖乖听命的这条路可以走了。
反正,在亲眼见识过那种超出想象的可怕手段外,根本没有人会想去舍命反抗那位漂亮的领主。
让他们感到有些受宠若惊的是,对贵族老爷们那么粗暴直接的这只敌军,对他们的态度却是相当和善的:既没有鞭打斥骂,也没有扒光他们的衣服、宣布把他们贬为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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