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然的慌乱下,她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卫兵——卫兵或许能吓退他们,不让瑞普尔继续攻击自己,但卫兵却可能不敢去搜寻瑞普尔的住处。
要是瑞普尔将好友藏在那里的话,她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这却不能怪卫兵——因为瑞普尔的父亲是一位骑士,是低阶贵族。自由民和奴隶冒犯贵族的话,是要被处于斩首的刑罚的!
哪怕已经被免去了治安官的职务,他的骑士地位却没有遭到剥夺,甚至由于奥利弗公爵善待原住民的态度,他所拥有的的财富和关系脉络都得到了极大程度的保留。
而那些,都是他最疼爱的儿子瑞普尔能够随意使用的。
听到这样的话后,卫兵们也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手里的武器。
他们其实是很能对这番话感同身受的——作为奴隶,哪怕现在有了重获新生的机会,可他们常年累月积累下来的自卑感和对自由民的服从性,却不是几个月的训练就能抹去的。
他们之所以能挺直腰杆站在这里,维护秩序,是因为训练他们的老师是高阶骑士。
高贵的骑士们非但没有以对待地上尘埃的态度对待奴隶里筛选出来的学生,还尽职尽责地根据自身总结出来的经验,各方各面都对进行着训练。
训练的日子虽然辛苦得无以复加,远超之前的想象,但他们也因此脱胎换骨,心里充满了感激。
但……让他们直面一位‘上等人’,还有他身后的骑士的话,他们心里的怯弱,或许又会重新出现。
也有一些卫兵露出了羞耻的表情——那是深感自己愧对骑士老师训练的屈辱。
露西却没有因她的话动容。
与这恰恰相反的是,她蹙紧了眉头,眸底流露出严厉的锐芒。
“站起来,停止哭泣,媞切儿。”
她沉下声,简单地命令着。
明明是比在场的所有人年纪都要小的少女,身上却充斥着让人不敢质疑的威严。
人们都被这气势镇住了,媞切儿更是颤抖了下,努力地站了起来。
“永远不要对自己没有尝试过的事情,说出‘不可能’这个词。”
露西丝毫没有抚慰她的意思。
她神情冷酷,眸底甚至快要冒出愤怒的火光。
这时的她,就像是一头被侵/犯了地盘的愤怒母狮,冲畏缩不前的愚蠢同伴咆哮:“你,还有卫兵们,在对伟大的猫猫神,尊贵的领主大人怀有感激之心前,有想象过他为了给予像烂泥里的我们这些……武器,衣服,金钱,住房,尊严,地位,甚至是腰杆挺直地站在这片土地上,到底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无私仁爱的神与神使替我们承受着怒火,而让他荣光黯淡的,就是你们的退缩!因为畏惧失败而不去尝试,因为惧怕失去而装聋作哑,你们这是亵渎神使的眷顾,是辜负神使对我们的期望,真让人感到羞耻——要是让那位大人因此伤心难过的话,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们!”
第202章
“真该死。”
瑞普尔一脸嫌恶地用打湿的手帕擦拭指间不小心沾上的污泥, 一边往住宅的方向走,一边对垂头丧气的跟班骂骂咧咧:“废物,你竟然会连那个瘦弱得像根干柴的女奴隶都跑不过?”
她们可不是女奴隶——虽然在许多人眼里, 贫民窟里做那些“生意”的女人甚至连男奴隶都不如。
跟班弗耶罗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则始终挂着谄媚的笑。
刚挨过手杖击打的鼻端还不住地往下淌血,他却连擦拭都不敢, 也不敢为自己的失误辩解什么。
能跟在瑞普尔身边这么久, 他或多或少是知道对方脾气的:一旦碰触到了令瑞普尔愤怒的那根线, 对方就会彻底丧失理智, 根本不顾犯了错的跟班平时有多听话,会用那根实心的木手杖不断抽打他们的躯体。
最严重的那次,他甚至亲眼目睹瑞普尔将自己一位同伴的一条腿,给生生打断了。
哪怕瑞普尔立即就将受伤的对方送去诊所医治,但对方的腿还是永远成了一瘸一拐的难看状态。在从总能为爱子收拾残局的父亲伽德手里得到丰厚的补偿后, 那位已经失去了继续成为瑞普尔身边恶犬的能力、并且对他充满畏惧的人, 很快就举家搬离了格雷戈城。
也不知道他现在去哪里了。
听着瑞普尔狂怒的咒骂,他却有点心不在焉。
他当初还对对方“不够机灵”,连那么愚蠢的错都能犯下、惹怒瑞普尔而感到幸灾乐祸呢。
现在看来, 他反而觉得, 对方其实算是幸运的了。
自从伽德失去了那高高在上的治安官的位置,不但是来访他住宅的客人一下锐减,平时围绕在瑞普尔身边献殷勤的人,也陆陆续续地找借口离开了。
只有他没法离开。
他之前为瑞普尔做了太多脏活累活, 早被无数人记恨上了。
尤其是新领主似乎特别重视那些平民窟里的蚂蚁的情况下, 他一旦彻底脱离瑞普尔的庇护, 一定会遭到无数人的报复。
他不敢赌。
可要继续留在瑞普尔身边, 似乎也是一条难熬的出路:只能一边忍受这个骄纵傲慢的家伙的恶劣脾气, 甚至是直接暴力,还必须去做更多会把自己继续推向深渊的脏活。
任谁都看得出,伽德失势带给瑞普尔的影响不可谓不大——这位一向自视甚高的前治安官之子,显然远没有城府颇深的父亲能忍受得起这种心理上的巨大落差。
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坏,出去发泄的次数越来越多,对唯一还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弗耶罗,也是动辄殴打辱骂。
“你现在就像刚从阴沟里钻出来的老鼠,又脏又臭。”在踏进家门前,瑞普尔一回神,见他下半张脸满是污血的模样太难看,顿时厌恶地皱起眉,不耐烦地呵斥道:“立即给我擦干净。”
“是,瑞普尔先生。”
他谦卑地应着,就用之前在那条小巷里蹭脏了的袖口擦掉了越流越多的血,总算没那么狼狈了。
“你——”瑞普尔还不满意,正准备再骂他几句,右手虚搭着的后门忽然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敞开的门后,是高大瘦削的男人,和一张让弗耶罗光看就心尖发颤、气息阴鸷的脸。
是前治安官伽德。
“父亲。”瑞普尔被吓了一跳,眼睛不自在地转了转,扯出一抹笑来:“夜安。您怎么会在这里?”
“夜安,伽德阁下。”
弗耶罗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这是我要问你的问题。”
伽德冷淡道,并没有像弗耶罗希望的那样叱责瑞普尔,也没有在意儿子身边这个小跟班,甚至没有让瑞普尔进门的意思:“那么喜欢往外面跑的话,那今晚你就先去旅馆住一晚吧。”
瑞普尔愣住了。
他讪讪地歪了歪嘴角,讨好道:“尊敬的父亲啊,难道我是哪里做错了,不慎惹怒了您吗?”
伽德却不准备解释什么,只面无表情地再次强调了次:“去旅馆住一晚,没带钱的话,就对旅舍的主人报上你的姓氏。”
“……是,父亲。”
在外面耀武扬威的瑞普尔,在父亲面前却乖顺得判若两人。
他不敢再多问什么,就老老实实地转身出门,重回大街上了。
“好吧,那现在——”
重新站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瑞普尔深吸了口气,忽然毫无预兆地转身,猛然一杖打在弗耶罗身上!
“唔!”
对此毫无准备的弗耶罗,当场被打的一个趔趄,疼得闷哼一声。
幸好他比瑞普尔的个头要高上一些,被打中的不是脆弱的面部,而是较为耐揍的右臂。
他暗骂了声大意的自己。
是啊,瑞普尔刚刚可是在自己亲眼旁观的情况下,在伽德阁下面前丢了面子的。
“无可救药的蠢东西。”
瑞普尔轻蔑地笑着,毫不留情地再次挥起手杖,将刚刚在父亲面前受到的屈辱,狠狠地施展在了这个唯唯诺诺、却什么都做不好的跟班身上:“谁允许你自作聪明,对我父亲开口说话了?!要不是你的愚蠢,我怎么可能会被父亲那样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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