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就文文静静一个人在姜竹院子里玩,有时候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字,有时候帮姜竹收拾东西。
她会把刮篾时落在四周的碎屑捡起来放进仓库。
等晒干后,这些能用来生火。
刚开始,她总喜欢凑到他附近看他画画,大概是察觉到他看到她会不自在,最近已经不怎么往他跟前凑了。
看画的时候,也是小小一个人离得远远的,踮着脚、爬上凳子看,等大孩子们看完了,人少了,才凑近点儿。
沈青越其实并不烦她。
相反,她属于扫盲班里他最喜欢,觉得最可爱的一个。
漂亮可爱,文静聪明,懂事体贴。
只是,太像他妹妹了。
他有点儿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妹妹,才有点儿疏远她。
第52章 收徒
第二天沈青越又看到了乖巧的小姑娘。
姜家业是个好哥哥, 自己还不大,已经会带妹妹了。
爬到后面石生应该是累了, 兄妹俩手牵手,姜家业走在前面,牵着她上山。
到了山上,看到伙伴,他们俩就分开了。
姜家业奔向他那群伙伴,石生坐到小姑娘堆里, 从她的布包里掏出把小扇子给自己扇风。
因为课程简单,纯以识字为主,现在一般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就能结束课程,遇到哪天学得快, 还能把前面的复习一遍。
沈青越的考核方法是指一两句让念,再抽几个字让念, 念出来后背过身听写三五个字, 写对就算过关。
石生不会说话, 从来不参与考核, 别的孩子都过关跑去摘金银花、找蘑菇和野菜了, 她就往前挪挪, 找个靠近图的位置握着炭块儿在笋壳上把今天学的字都抄下来。
沈青越站在门口看她低头对着她的笋壳“纸”摇头晃脑, 似乎是在无声地记。
快到中午时候, 沈青越画着画着图, 余光瞧见了站在门口往里探头的小姑娘。
这会儿院子里已经没孩子了, 连学得最慢的一个都成功过关, 大呼小叫地往竹林里蹿了。
平常这时候石生就去看姜竹、姜松做竹编了,或者去看他堂哥姜家旺背书,和小堂哥姜家才玩蹦方格, 沈青越往外看看,姜竹他们都不在,连愿意带她玩家才都没在,似乎都跟着姜竹砍竹子去了。
沈青越朝她招招手。
石生愣了愣,往身后看了看,身后没人,她转回来迷茫地看沈青越。
沈青越又朝她招招手。
石生慢慢松开门框,忐忑地走进来,走到沈青越旁边站好。
圆溜溜的大眼睛带着疑惑水灵灵地看着他,和沈青越记忆里的小女孩重叠又分开,沈青越语气柔和下来,指指桌上的画问:“喜欢吗?”
石生点头,朝他腼腆地笑,又向他比划。
沈青越不懂标准手语,更看不懂她自创的手语,但从她脸上能看出她的喜悦和仰慕。
沈青越笑:“哥哥教你画画吧?想学吗?”
石生呆呆地看他,指了指自己。
沈青越:“对,我教你,画画。”
石生还是有点儿懵,反应了一会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她又是一顿飞快地比划,想要说什么,又说不明白,急着想找她哥哥帮她说,哒哒哒往外跑,没看见人,又跑回来,再比划,又哒哒哒往外跑,这会儿看见了从竹林出来的姜竹、姜家旺他们,她跑过去拉姜竹,想让姜竹帮她解释。
姜竹拖着好几根竹子走不快,石生急得直想蹦,等不及他,又找不到哥哥,哒哒哒再跑到屋子,朝着茫然的沈青越跪下来。
姜竹他们全懵了。
沈青越连忙想躲,可小姑娘一脸郑重,又天真又认真,学着她娘拜神仙的样子,双手压在地上,深深弯腰,额头叩到手背上,拜了三拜。
拜完,她还跪在地上仰着头喜悦又天真地看沈青越。
沈青越愣在原地受完了拜师礼,看到她充满笑意的脸,心软了软,弯腰将小徒弟拉起来,拍拍她衣服上的浮土,“今天起你就是为师的徒弟了!”
石生朝他笑。
沈青越转头看那边懵逼的一众亲属们,有点儿尴尬地问姜竹:“我想教她画画……”
还没问过人家大人的意思,就把拜师礼受了。
沈青越有点儿心虚:“你大哥大嫂会不会不同意呀?”
山下。
吕香梅听完,脑袋“嗡”地一下,手里的水瓢掉了,捂着脸就开始哭,哭着哭着,变成嚎啕大哭。
隔壁姜四山一家子听见动静感觉跑过来,知道是沈青越收了石生当徒弟,还是教画,又高兴,又羡慕。
梁玉兰酸酸地说:“这不是好事吗?大嫂你哭啥啊?”
吕香梅抹抹眼泪当场就要给沈青越跪下。
这回沈青越可不敢受了,他连忙就往姜竹后边躲,“别别别,这样我可不敢收了。”
姜竹把他大嫂扶起来,吕香梅还是止不住地呜呜哭。
发泄一样,多少年的愁闷都哭了出来。
看得一家子人眼睛都湿润润的。
石生不会说话,哪怕会写字儿了,将来都不好谋生。
她会写,别人不认识呀!
人家就是找她代写封信,记个账目,她念不出来,谁知道对不对?
画画不一样,沈青越这例子就活生生地摆着呢,画出来什么都不用说,往外一摆,收钱就行了。
要是石生学好了,将来就不愁生计了,不管嫁不嫁人,自己能赚钱,就不用看谁脸色。
梁玉兰问:“沈先生呀,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你看我们家才、家安也挺聪明的……”
沈青越连忙拒绝。
他现在都有点儿后悔了,一时冲动收了学生,没想到人家那么大期待,他倒是不担心石生学不好,成不了大家,学到入门,维持生计肯定没问题,他怕的是他没足够的时间教。
刚给人家一点儿希望,他突然死了,让小姑娘将来可怎么办?
沈青越已经有点儿愁了,“我不收徒弟,教石生是因为她长得像我妹妹,而且和我一样,天生有疾病……”
他干脆说明白了,“我有哮病,天冷容易发作,如果发作起来有可能就喘不上气,救不过来了,所以我可能只能教她半年,也可能教她一年两年,运气好说不定能十年八年,我也不知道能把她教到什么程度,不然你们再考虑考虑?”
吕香梅哭和笑都停止了,迷茫道:“治不好吗?”
姜家俊也挺急,“你看着也没什么事呀?”
沈青越笑:“本来也没什么事,只要不发作就和大家一样。”
大家听懂了。
不发作没事,发作会死。
姜家俊看他爹娘。
姜正:“学!我们学!”
吕香梅也道:“学!”
不就是怕冷吗?
“等冬天我们多砍点儿柴,往屋里多放俩炭盆儿……”
沈青越歉意笑道:“我也不能接触太多灰尘烟雾。”
吕香梅:“那咱秋天多打点儿兔子,做个……”
沈青越笑得更不好意思了:“我也不能接触动物的毛。”
吕香梅:“……”
她迷茫地转头看姜竹。
姜竹朝她淡定地点点头,是真的。
一院子人:“……”
好家伙。
蹲在一边看热闹的姜树嘴巴都张开了,心说难怪沈青越去看那俩鸡崽子还蒙个小面罩,他当沈青越矫情嫌有味儿呢,还想怕臭还非得养,真是个大少爷,没想到竟然是因为有病。
他忽地想通了,难怪姜竹把骡子棚和鸡舍盖竹林旁边,离房子隔那么老远,还天天牵着骡子到远地方刷毛、洗澡,原来是怕有毛啊!
怕有毛还养骡子养鸡?
这俩人是有毛病吧?
吕香梅也想通了姜竹怎么天天洗衣服,家里那地天天扫,屋里更是擦得锃光瓦亮的,原来是这样的!
那他们还养鸡!
家业说他们沈先生天天去看鸡,还问他们谁会喂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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