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远舟家师傅先前大多是刻字儿的, 还有几个是刻石刻、佛像的, 这会儿真是被赶鸭子上架, 适应了这么多天, 渐渐也从紧张到习惯再到麻木然后淡定了。
虽然赶工急, 但这世界没有电灯。
池远舟想当个压榨人加班的资本家都没那条件。
天一黑, 师傅们就下工。
什么忧愁等明天太阳出来了再说吧!
沈青越和他们还算熟, 来了就被拉着看看印出来的效果, 有时候师傅们没信心了, 也想找人给鼓鼓劲儿或出出主意。
姜竹看了一会儿, 见他帮不上忙,还有点儿碍事,说先去找刘三买丝絮。
结果姜竹才走没一会儿, 沈青越估计着距离和时间,顶多刚够一个折返,姜竹就兴奋地跑回来了。
人还没到,老远就听见他一迭声地喊“沈青越”“沈青越”“沈青越”。
沈青越连忙出来,怕发生了什么。
虽然语气来听,好像是开心的。
“怎么了?”
“你认识这个吗?”姜竹抓了一团儿雪白的……棉花?
姜竹:“刘三说这个是从海上运过来的云絮,比丝絮还暖和,他说是地里长出来的,不是动物的毛,你能用这个做被子吗?”
“嗯。”沈青越接过来摸了摸,捏了捏,又搓了搓,确实应该是棉花。
他也没怎么接触过这样状态的棉花团。
沈青越本想烧烧看,但想了想,他忘了棉花烧出来应该是什么状态了,和羊毛有什么区别吗?
然后,他摘了口罩,把棉花团往鼻子前凑了凑。
姜竹很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突然喘不上气开始咳嗽。
沈青越:“好像没什么味道。”
姜竹:“……嗯。”
他也闻了。
确实没什么味道。
而且他比沈青越更熟悉动物的毛,就是自己试过了,觉得确实不像是动物的毛发弄成的,也比柳絮、芦苇絮、香蒲蓬起来更紧密,更柔软,他才赶紧跑来给沈青越看。
姜竹:“那咱们买这个?”
沈青越:“多少钱?”
姜竹:“不知道!”
沈青越:“……”
姜竹很急。
刘三说最近县里有钱人都在买这个,他怕晚去一会儿卖光了。
沈青越才不信那奸商胡扯。
姜竹听都没听过的东西,土著们接受起来能有那么高吗?
买点儿回去试试的人肯定不少,但一上来就把丝絮被褥全换了,怎么可能?
再说了,他才开铺子多久,能有几家有钱客人?
说不定弄这东西来就是为了搞噱头的。
就是不知道他多少钱买的,他们俩赚点儿钱不容易,可别太贵了。
到了布铺,刘三:“你们要就一两银子一斤吧。”
沈青越:“……”
他印象中做床被子就要四斤八斤的。
山里只会更冷,他需要更多。
沈青越往那儿一靠,“你是不是坑我呢?”
刘三:“怎么可能!”
刘三不肯降价。
沈青越让他多送点儿他都不松口。
然而棉花是过冬刚需,还偏偏是值钱的新鲜东西,沈青越也砍不下来,他终于是尝到了从前卖扇子时他一文不给刘三降的回旋镖。
不过沈青越拒绝当这种纯种冤大头。
棉花凭什么卖得比羊毛还贵?
他就要五斤。
姜竹不干。
没听过广告的小朋友,听人家说一句比丝絮暖和就想要掏干家底了。
最后扯来扯去,他们买了十斤棉花。
又买了十斤的丝絮。
凭什么看不起蚕丝被了?
蚕丝被也挺暖和的。
做被褥的布也买了些,要轻软贴身的。
沈青越想说,别买了,还不知道他能不能用得上呢。
可话到嘴边,他又咽回去了。
沈青越平复了下情绪,一拉姜竹,“走,咱们上别处去买。”
刘三这才嘿嘿笑着要给他们打折。
姜竹还买了三匹厚布,他要浅黄色的。
浅黄色的看上去暖和。
刘三:“这颜色冬天可不耐脏。”
姜竹:“我要做床围子。”
沈青越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床围子是个什么东西?
屏风吗?
姜竹给他形容了一下,他明白了,帷幔嘛!
这倒是个好主意。
四周和顶都围起来,能保暖挡风。
沈青越还真没想出这主意来。
主要是他们山上人少、干净又凉快,他还不是那种被蚊子追杀的体质,一夏天过去,蚊子都没见几只,没想起来蚊帐,更没想起来帷幔。
显然姜竹也是个不太懂的。
他都不知道做帷幔到底要用多少布,反正能多不能少,多了可以留着做别的,少了不行。
据说没钱的人家还有人用纸来做,三面用纸绷紧,剩一个上下床的面再挂布的帘子。
不得不说,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尽的。
沈青越提议要不然他们也买点儿纸围一下算了,姜竹还是坚持要厚布,布更暖和。
马五还没回来,刘三答应替他们捎信,若是大夫到了,去姜家村叫他们一声。
姜竹怕那个大夫来不了,又和沈青越去了趟恩济堂。
山羊胡子大夫说沈青越夏天养得好,不用太担心,冬天别突然去吹冷风,早、晚注意点别着凉就行。
不过他还是给沈青越开了几副药,开了枇杷膏和一些泡水的润喉润肺的茶,让他们回去没事多炖点儿梨,多吃点儿萝卜。
家里囤了好几筐梨,姜竹还考虑要不要再囤点儿萝卜。
沈青越让他赶紧打住。
他们菜园子里就种了不少萝卜了,再囤,他是兔子也吃不完了。
姜竹想了想,不,还是可以囤一点儿的。
除了新鲜萝卜,还能囤点儿萝卜干、萝卜丝。
不过这些家家户户都有,江顺子家就种了好多要卖的,也会晒成萝卜干和萝卜丝卖,回头他找江顺子爹娘买点儿就行了。
姜竹开始积极备冬。
沈青越觉得他比平时要激动。
对耕种的百姓来说,冬天虽然难捱,也是四季中唯一能好好休息的时候。
地和人都得挨冻休息。
到时候停了繁忙的农活儿,大家就凑在一起缝缝补补,织布聊天,修农具,然后,谈婚论嫁走亲戚。
姜竹自己在山上过了好几年,冬天是最孤独的季节。
太静了,连动物都少了。
有时候他有东西吃,也因为实在是太无聊,会拿上弹弓到后山打兔子。
有时候山路其实还不好走,他也会背点儿东西去赶集。
今年不一样,有沈青越了。
他一下子仿佛不知道两个人能吃多少东西似的,什么都怕囤不够。
米面粮食。
水果蔬菜。
一天要在库房至少转两回。
被褥大嫂答应帮忙做了,衣服也拜托四伯母和四嫂她们帮忙做了。
帷幔他们俩自己凑合弄就行,粗糙的针线活儿也够用。
旧被子都洗了晒了,过冬的衣服也都拿出来洗了晒了。
姜竹还打算再进两次山,下雪前多去打猎囤些肉,这样天冷的时候就不缺肉吃了。
“鹿肉好吃,羊肉也好吃。秋天的羊最肥,冬天就瘦了。”不过山里的野山羊不爱往这边儿来,想猎到得往深山走。
进山收东西他们能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收到野山羊,要是收不到,他们就一起进山打。
沈青越不太想让他去。
但又知道姜竹想在年前多攒点钱付工钱。
江宏明也很想去,头一回赚了钱,兴奋劲儿还没过去,伤才一好,就开始来山上找姜竹。
如果不是赶上秋收和交税,说不定他早就提进山了。
就闲这么几天,他还去打猎了两回。
沈青越说很担心他们会不会再遇到什么山匪。
但自己也明白官府刚刚狠狠剿匪,山里不会有什么成规模的匪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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