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离谱。
沈青越实在难以理解,一个穷书生救了狐妖,狐妖报恩和他成婚,然后被发现是妖精,人妖殊途, 最后妖精被和尚赶跑,回了深山再也没了音信的故事,有什么魅力。
这都be了啊!
还是这种一拍两散没了关系的be。
更离谱的是,那书生之所以救了狐妖, 是上山捡柴时候瞧见一片鲜亮的白色,猜想兴许是什么值钱的动物, 想抓了卖钱的。
他捉住了受伤的狐妖, 还想可惜皮毛破损, 不知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直到狐狸落泪向他哀求, 他才动了恻隐之心。
之所以肯放了狐妖, 也是因为皮毛破损, 可能卖不了多少钱。
要是值钱, 他还不放呢。
简直是槽点满满, 偏偏村里老老少少听得还挺开心。
沈青越腹诽, 这破故事整个就一个主题, 什么报恩,什么好人好报,什么爱情, 通通不是,它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人妖殊途啊!
瞧那恋爱脑傻缺狐狸,还给书生偷金子呢。
书生呢,左右摇摆,一会儿信这个,一会儿信那个。
好在最后狐狸还算清醒,跑了。
而他的文盲学生们,完全听不到重点,非常遗憾狐狸怎么跑了呢?
她为什么不回来看看?
都怪那和尚。
还有人关心狐狸还有白色的?
他们能不能捡到漂亮狐狸?
要是他们捡到了,一定带回家好好养着。
热烈讨论的小朋友:“沈先生,山上真有狐狸吗?”
沈青越都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放着那么多猎人不问,要问他一个不会打猎还没上过山的户外小白,他肯定道:“有,见到了能抓就抓,挺值钱的。”
“……”
“量力而行,遇到野生动物不要随便瞎摸瞎招惹,小心咬你们一口。”
“……”
受挫的小朋友拒绝把现实带入故事,依旧坚持着问:“那狐狸还会回来吗?”
“后面没有了吗?”
他们踮着脚看沈青越手里的书,明明还有大半本呢,怎么就不念了?
沈青越倒不觉得写话本的书生烂尾,分析道:“人家白干那么多天活儿早把恩报完了,回来干嘛?冒着被和尚打死的危险受罪吗?”
小朋友们:“???”
他们想听的结局不是这个!!!
有人道:“那是救命之恩啊!”
沈青越:“书生不去抓她,她需要救吗?”
小朋友们瞳孔地震。
好有道理啊!
看着他们破碎的反应,沈青越突然觉得这话本子有点儿意思了。
来了兴致的沈先生开始挥墨作画,画的还是连环画。
第一张书生上山砍柴。
第二张发现草丛中舔伤口的狐狸。
第三张抓起狐狸,狐狸垂泪。
第四张放走狐狸,狐狸回眸,充满了感激。
不管心中对书生多么嫌弃,画出来书生堪称俊朗。
要是太丑,这故事全然没法看了。
没见过连环画,更没看过漫画、动画片的一众小朋友们“哇”声一道接着一道,沈青越像连环画一样,在每一幅画下面写上画面内容。
明天、后天、大后天、又一天的教材齐了。
仔细想想,他小时候认字最快的时候,就是刚学会拼音,抱着童书自己拼读拼音看故事那阵子。
读着读着不知不觉就认识了好多字。
沈青越来了赚钱的思路。
反正是要卖画赚钱,他干嘛不画连环画呢?
单幅能当扇面,连起来还是故事。
还能画上几张拼个灯笼出来。
他跑去问正锯木头要搭牲口棚的姜竹:“你会做灯笼对吧?”
“嗯。”姜竹放下锯子,拍拍身上的锯末,将衣服拽好,草帽戴好,趁着沈青越还没注意他的草帽,率先问道:“要扎灯笼?做多大的?”
沈青越想了想,还是先按扇面那么大吧。
太小不好看清,太大了画起来费时费力,还费纸墨。
现在他画扇面大小很顺手,不管是做灯笼还是做扇子,都不浪费。
内容上他也没好意思直接照搬人家故事。
自己画出来当扫盲教材就算了,想卖钱,还是画这个世界没有的故事吧。
思来想去,沈青越决定画丑小鸭。
原因也很简单,他想画动物。
而身边现有的模特,就是两只小鸡和一头骡子。
丑小鸭具体的故事细节沈青越已经记不太清了,他决定根据现状稍微改改版,起名叫长腿鸟——
在山中居住的老爷爷捡到一枚鸟蛋,放进了鸡窝里,母鸡妈妈孵小鸡时也孵了它。
可它一出生腿就比小鸡、小鸭、小鹅腿都要长,于是被小家禽们起了外号——长腿怪。
因为长得不同,它还没有漂亮的黄色绒毛,它被所有家禽宝宝排斥,它们嫌它丑,嘲笑他,排挤他,猫、狗也欺负它。
有一天,它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跳出了禽舍,独自到荒野游荡,遇到了老鼠、狐狸、蛇、黄鼠狼,差点儿有生命危险。
最后,它到达了一片开阔的湖泊,在湖泊附近的沼泽地靠捕食小鱼独自生活。
它遇到了燕子、野鸭,还认识了白鹭、翠鸟,见到了捕猎的狼群,趴在树上的豹子,爪子锋利的猞猁,昼伏夜出的猫头鹰,漂亮温柔的鹿,还见到了很多盘旋在天上的猛禽,会成群飞过天空的候鸟。
发现世界那么大,远远不止一个禽舍和村落。
它越长大越大,越长越高,已经超过了沼泽大多的鸟,比禽舍最威风的鹅还高。
它的绒毛换成羽毛,夏羽换成冬羽,它学会了飞,又一年春暖花开,它身上土呼呼的花斑脱落成了白色,头上长出鲜艳的红色,长腿怪振翅而飞,成了在天空翱翔,在雪地跳舞,长成了受人喜爱的丹顶鹤。
沈青越在纸上写完了大概故事,开始画了。
这次剧情到底是什么,他谁也没告诉。
每画到一个小情节,就拿出来给他们看看。
沈青越保持着一天一张的进度,画好了哪页,就一口气再画好几张,直到画烦了画累了为止。
要是哪一张画得不太满意,他就停下来专门画那张,最多一次一张重复了三天,才终于画满意了。
追连载的小文盲们那叫一个抓心挠肝。
每天一来就先问先生今天有新画吗?
没有。
问就是没有。
一般要十天半月才能凑一个完整情节出来。
沈青越自己一点儿不着急,反正故事在他脑子里,他只管专心构图就行了。
画不好的也不担心浪费,能当扇面嘛!
期间他还挺高兴地去赶草市了,于是,抓心挠肺等连载的人又多了许许多多。
草市上一群小孩儿围着他们家摊子仰头看灯笼。
每个灯笼上贴一张画,十张,正好到长腿鸟被欺负最惨的时候。
那些画不识字的小孩们也能看懂,来了个识字的仰着头给他们念,猜对了故事他们更亢奋了。
一个个嚷着问后面呢。
那怎么能说呢?
沈青越开开心心过了把“预知后情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的瘾。
灯笼他们只做了十只,那是广告,他们不卖,不过同款的扇子销量就火了。
被《长腿鸟》吸引的小孩们犹豫不决,到底该要被老爷爷捡回家、破壳出来,还是小鸟被排挤在角落的那张呢?
每张都好看,可是后面一张比一张惨,长腿鸟看起来好可怜。
怎么会有人这么狠心虐待小鸟呢?
姜竹也这么觉得。
作为第一个读者,他第一次看到的就是这十张,沈青越拿给他,他当时就看哭了。
他还不认识几个字,只看那些图,它们像是会说话一样,他晚上做梦,梦见的都是孤零零被排挤在一边,被笑被骂的长腿鸟,又好像是他自己。
姜竹没好意思告诉别人。
看见沈青越画画还有些别扭。
生怕沈青越问他好不好看之类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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