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清看了一眼情况道:“试试施针。”他以手指点了几处穴位。两位院判茅塞顿开,行过针之后,成顺帝终于恢复意识,缓缓睁开了眼。
“陛下,你可算醒了。”承贤喜极而泣道。
然而,成顺帝却像抽风似的,嘴歪向了一边,左眼也睁不开。
两位太医脸色大变,跪在地上,连连告饶:“陛下赎罪,陛下饶命啊。”
成顺帝动了动嘴唇,嘴里含糊不清,说不出话来。想坐起来,发现自己动也动不了,手脚完全不听使唤。
承贤扑到成顺帝榻前,惊慌失措地道:“陛下,您别吓老奴啊!”
成顺帝眼中带着惊惧之色,目眦欲裂地看着两个太医,嘴巴张了又张,艰难地努力了半天,仍旧说不出话来。
姬清站在一旁道:“父皇这是怎么了?”其实姬清知道这症状,只是需要从太医口中说出去,给成顺帝听到。
惠妃和宋淑妃祥嫔听见动静也连忙走了进来。
太医禀告道:“陛下这是急火攻心又受了惊吓,晕倒之后,导致的脑中风。”
成顺帝情绪激动,在床上挣扎起来,似乎是想去拽太医的袖子。
宋淑妃上前扶住成顺帝,问道:“那陛下这种情况多久可以恢复?”
两位太医互相对视了一眼,战战兢兢地道:“这个说不准,陛下需要针灸辅以汤药,慢慢调养,或许能恢复一二。”谁都明白,中风是不可逆的,尤其成顺帝还很严重,太医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又不敢不留一点希望。
这也就是说,他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萦绕上心头,成顺帝眼珠子乱颤,剧烈的喘息起来。
太医连忙惊道:“陛下千万要注意控制情绪,切莫大喜大悲啊。”
成顺帝闭了一下眼睛,勉强平复了心情,眼神盯着太医,目光殷切。
“下去煎药吧。”姬清吩咐两位太医,上前道:“父皇,太医们会尽力救治的,你是想问朱院使?”
成顺帝连忙点头。
“朱院使伙同太子谋逆,喂你吃下的丹药皆有毒性,他知你病情隐而不报,导致你的身体衰竭至此。可惜了,倘若季太医还在,或许还有可能治好父皇。”
成顺帝眼眶通红,剧烈的喘息起来,以目光扫向门外。
“父皇是想召季太医?”
见成顺帝又点头,姬清心中嗤笑,皇帝竟然连自己下旨杀过的人都不记得了,冷笑道:“季太医死了啊,父皇不记得了?这是德贵妃的供词,父皇看一下吧。”
陆景深将证词摊开,举到成顺帝眼前。
成顺帝气得浑身发抖,艰难地发出气音:“贱……贱……人……”
姬清道:“如今陆将军要为前妻平反昭雪,还请父皇下旨吧。”
成顺帝气得情绪激动,手在榻上无力的拍了两下,若下旨重判无异于让他承认自己的过错,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而已,杀就杀了,何必重判?这要求无异于在他的一世英名上抹上黑点。
姬清拿过证词道:“父皇,德贵妃冤枉季正卿太医,导致将军前夫人家破人亡,一字一句写的清清楚楚,无可辩驳。如今宫中内乱刚平,宫内宫外全都是镇北军,父皇若不重新处置,如何能安抚陆将军,如何能令群臣臣服?”
成顺帝恨得咬牙切齿,艰涩道:“威……胁……朕!”
惠妃上前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陛下,千万别动气,做错了事而已,人非圣贤自古谁人无错,改了就是,后世评说只会觉得陛下圣明贤德,知错能改。”
如今都被威胁到宫里了,不妥协又能如何,成顺帝心里窝火,可唯恐太过悸动反而使病情更为严重,只能生生忍耐下去,他深深喘了两口气,看向承贤,点了一下头。
承贤立刻明白了圣意,伺候好笔墨,躬身对姬清道:“殿下,陛下这情况,还得需要殿下代笔。”
姬清走到桌前,拟好圣旨交给承贤,承贤捧到成顺帝面前,扶着他的手,按下玉玺,然后交给姬清。如今不出意外,这位就是即将即位的天子,承贤可不敢得罪。
药煎好了,宋淑妃喂着成顺帝一口一口喝了。
承贤趁着这个机会,告诉成顺帝群臣在东华门外已经候了两个时辰,要求见驾。
成顺帝如今这样子如何能见一众大臣,只怕这些人立刻就要推翻他的政权,他坚决摇头,咬牙道:“保……密。”
承贤看了姬清一眼,见姬清点头,这才退下。
成顺帝又看向陆景深,张开五根手指晃了晃,陆景深明白成顺帝是想问五城兵马司和金吾卫这些叛军的情况,于是道:“白云观的死士尽数诛灭,金吾卫战死九百,重伤一千二其余轻伤,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蔡峰平叛之时已被斩首,战死四千一,重伤三千,轻伤两千九,目前已将这一万人收监,等候陛下发落。”
成顺帝点点头,总算有一件舒心事,这些叛逆都抓了,就再无人敢犯上作乱,他嘴唇动了动,“……杀。”
陆景深和姬清一惊,对视一眼,姬清上前道:“父皇,太子德贵妃和林宗狄这些祸首自然应该按律处置,但普通兵士皆是听从军令,并不知内情,请父皇开恩,从轻发落!”
“……杀!”成顺帝心里咒骂,都打到他眼皮子底下了还从轻?这些人都该死!叛贼都该统统处死!若不严惩,何以威慑天下,何以令天下臣服?
“父皇,这次逼宫谋反只是太子为一己私欲,谋逆作乱,可若是斩了这一万将士的人头,天下人会觉得,这上万人原来不是受了太子的蒙骗,而是真心实意想要叛逆皇上,才会被斩首。”
“说得好!”长公主姬茗姝缓步走进殿内,她手里捏着一串佛珠,身后还跟着五位内阁大臣。
“姑母。”“长公主殿下。”姬清等人纷纷行礼。
姬茗姝道:“本宫不问世事多年,今日皇族内乱,本宫被诸位内阁元老请了过来,看一看皇兄。昭王说得对,这一万人头落下,伤得可是我们皇室的颜面,皇兄可要三思啊。”
瞧见长公主领着几位大臣一起出现时,成顺帝面色一阵扭曲,却知道自己中风这件事无论如何是压不住了。
这个姬茗姝看似不在意儿女,其实还是对他当年将怀玉送嫁西厥有所不满,否则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跳出来。
国不可一日无君,面对一众内阁大臣,他不得不表态。
成顺帝咬了咬牙,看了承贤一眼,曲手指向姬清,承贤会意道:“陛下如今的病需要静养,不可再劳心费神,日后朝中事物便交由昭王处理。”
成顺帝躺在床上点了点头。
姬茗姝动了动眼皮,道:“皇兄此言差矣,如此名不正言不顺,何以使百官信服?”
成顺帝捶床,瞪着眼睛,艰涩道:“……能……好。”
承贤连忙做了补充,“陛下说昭王只是暂代,陛下不日便能痊愈。”
李大学士上前道:“陛下,臣以为应当立即将昭王立为太子,由太子监国,名正言顺。”
几位内阁大臣纷纷道:“臣附议。”
纵观皇室,康王玩世不恭,心思根本就不在治国上,也从未涉足过朝堂,体质又孱弱。唯有嫡皇子昭王,在民间有威望,身后又有英国公,陆将军这样的重臣扶持,最为合适。
成顺帝看了陆景深一眼,纵然心有不甘,也明白姬清不会和离,罢了,等以后姬清拥有一众后宫,温香软玉在怀,心里哪还会记得他陆景深。在成顺帝心里,男人是不可能不变心的,王公大臣都有三妻四妾,何况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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