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明无奈地转过身,举起手作投降状。
他表现得殷停的失踪毫不关心,面对两个徒弟一强硬、一可怜的请求,仍能打趣人。
他冲祝临风努了努嘴:“为师原当你看不上静清,却不想竟对他关切到如此地步,待回师门,要不为师做主,替你二人盟誓,早全了这段姻缘。”
此话一处,祝临风登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松开手,摆出副谁也高攀不上的冷漠脸。
“谁对他关怀备至了!他便是死了,也不值得我眨眼!”
搞定了这一个,剩下那个没有主见的,便更好对付。
他三下五除二将姜太平打发了,扯回衣角,与菖尤并肩而行。
“菖尤道友,事不可耽搁,可有更快到达的办法?”
菖尤略一沉吟,颔首道:“随我来。”
随后化作一道青烟,裹着三人消失在原地。
几人身影在一处杂草丛生,了无人烟的宫殿后院出现。
菖尤指着掩映在杂草中的枯井,身形一闪,跃入井中。
余明一手夹着祝临风,一手夹着姜太平,不容他们针扎地,也跃入井中。
井底刻了道传送法阵,随着道冷蓝之光涌现,他们穿过井底,来到另一处地界。
此处似乎远离宫殿群,未于枯木怪林之中,凌立枝头的一排老鸹发出嘶哑的叫声,更添阴冷枯败。
为首的老鸹幽绿的眼睛中倒映着三人一妖的身影。
他们踩着沙沙枯叶,来到了一棵高达三丈,宽余八尺的树木前。
干枯的树枝似妖魔触手,张牙舞爪地向各处延伸,枝上倒勾密布,闪着猩红的光泽。
老鸹煽动翅膀,落在怪树上,抓住了其中一根枝子,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
“外来人,路行止步。”
竟然是口吐人言。
“晚辈奉承天主之命,请甲午婆开路。”
菖尤垂下眼帘以示恭敬,再次取出令牌,两手奉上。
老鸹注意到令牌,两翼一振,浑身冒出黑烟,地面上出现了一个身罩黑披,身子几乎对折,背部将黑披帛高高顶起,脸上长满胧包的丑陋老妇人。
老妇人的手指干瘪细长,像农家翻晒谷物的耙子,手指向内弯曲,如若抵住下巴,几乎能超出颅顶。
她一勾食指,令牌便被牵引着,镶嵌进身后的树干。
令牌宛如烧红的烙铁,贴合树干之处冒出阵阵白烟,随着烧灼的“滋滋”声,树干上很快被烫出个空洞,空洞逐渐扩大,形成仅容身形干瘦的人矮身穿过的通道。
做完这一切,老妇人化作一只老鸹,飞向枯林之中。
“进去之后莫要耽搁,”菖尤叮嘱了句,示意余明三人先行入洞。
树洞仿佛是连接秘境的通道,几人一通过,便被传送到了另一出单独开辟出的小空间。
空间仅有一亩方圆,一座任何缝隙的,体表刻满咒术符文,散发着凶险气息的方形建筑悬浮在空间中。
“这便是我族重地,万灵屋。”
她看向身后几人,面露凝重之色,“分魂定神盘便在其中,诸位请随我来,若是不慎踏错一步,此间数以万计的攻伐阵法便会发动,所有人都不能幸免。”
“数千年来,没有任何人、妖、魔,能入侵万灵屋。”
……
“殷兄弟,短短一载未见,你为何与我生分至此,还唤我洄舟便是。”声音话里带笑。
殷停此时连应付的笑都扯不出来,他脸僵得厉害。灵台中,青铜灯的火光愈演愈烈,猛然跃起的森寒火蛇,让真灵的发丝和眉毛上凝结出青色冰霜。
他打着摆子,唇齿哆嗦地说:“那盏灯究竟是什么?”
“你不是猜到了吗?”
阴影烟雾突地散开,透过烟雾,殷停看见了褚寂似笑非笑,讥嘲的笑脸。
是的,殷停早就猜到了,他只是掩耳盗铃的不敢去想真正的结果,那东西是……
“魂灯。”
褚寂干脆的音调击碎了殷停所有的侥幸。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更是骇人听闻。
烟雾发出狡黠的笑声,一缕一缕沿着地面,爬行至殷停脚边,至下而上,如同锁链将他环绕。
“告诉你个秘密,魂灯里……”
殷停屏住呼吸,脚趾不自觉蜷起。
“是我的真灵。”
第56章 因果刀
“你他娘的是疯子?”殷停气急败坏。
真灵,一身精华性命所系,修士最要紧的命门。
其重要性自不必赘言,乃三魂七魄所凝,主宰五感六识。
修士的修行,简而言之是凡人脆弱的肉体凡胎向仙人之体转变的过程,期间身为凡人的弱点和命门会逐渐减少,修士的阳寿大大增加,对凡人而言的诸多致命之处,对修士来说却不值一提。
更莫说手段诡异的魔道、左道。
断肢再生,断骨重生于他们而言只是小事。更有甚者,便是肉身俱损,头颅被砍掉,只要真灵尚在,便能以香火,魂祭等诡秘的手段存活。
诸如白莲教的明水法王,他便是保命手段众多的魔道虫豸的典型代表。
即使被赤霄真人杀得仅存一丝真灵苟延残喘,他也能偷天换日,以香火神道的法子,靠吸收信民的信仰香火过活。
而这一切也说明了,真灵是何等至关重要的存在。
若真灵被人拿捏,哪怕仅是一丝,即使隔着千万里之遥,也能将修士致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为猪做狗,不得超生。
正是清楚这点,听闻褚寂这疯子居然将部分真灵放在魂灯之中,殷停简直吓得魂不附体。
他当然不会产生,捏住他的真灵,让他为自己卖命的想法。
首先,他能想到的,身为魔道巨擘,更将凶威赫赫的魔道魁首白莲教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前白莲教圣子未必想不到。
即使如此,他依然这么做了,那就代表,他有一万种法子在殷停动歪念头之前,结果他的小命。
存在于魂灯中的真灵,于殷停而言无异于悬在头顶的销铁如泥的宝剑,而系在剑柄上的线,被褚寂攥在手中。
“敝人这份礼物,殷兄弟可还满意?”
被指为疯子的褚寂,笑出和疯子相称的狂意笑声。
殷停以凶狠的目光紧紧盯着摇曳的雾霭,意图用目光将褚寂剁成肉酱。
时间缓缓流失,在两相对峙中,殷停败下阵来。
他死死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进肺腑,再吐出长长的浊气,让头脑尽量维持清明。
半晌,他猛地睁开眼,掐着自己虎口,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他已是认了倒霉,要想活命,就要让眼前的疯子满意。
“违背道义的事,哪怕是死,我也不会去做!”
轻易服软很可能让褚寂百无禁忌,他赶忙补了句彰显自身气节的话。
当然,这话也就说得漂亮。
在殷停心中,世间万物没有比自己的小命更重的,若是褚寂让他做的事违背了道义,触犯了底线。
那他就……
降低底线……
对殷停性格十足了解的褚寂,发出不出所料的轻笑,随即迎着殷停忐忑的双眼,幽幽道:“坤在前,乾在后,坤前三,乾进四。”
“不会重复第四次。”
察觉出这句话中潜藏的威胁的殷停,打了个寒颤,当即乖顺地按着褚寂的话前进。
因为心思全拴在魔头身上,他甚至分不出多余的心神去预想,行差踏错之后,自己被炸成肉泥的场景,从而在魔头一个接一个的指示下,顺顺当当地来到了最中央的光柱前。
如此顺利,算不算苦中作乐的走运?
光柱周围的地面上没有布置阵法,殷停大着胆子绕着光柱走动,其中观察其中浮动的破盘子。
“褚大哥将小弟带来此处,又让小弟见到这个破盘子,想必一定是有事自家不方便出手吧?”
为了保命和稳住魔头,他故作轻松地和魔头套近乎。
“小弟愿小犬马之劳,上刀山下油锅,只要褚大哥一声令下,小弟万死不辞!”他扯出僵硬地笑脸,扑闪着“真诚”的眼珠,对着雾霭大表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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