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生几乎在同时踏出,只见他发丝狂舞,漆黑入墨的眸子中闪过道精光,手虚握成抓,将攒聚的电蛇一股脑的扯了下来,随着“刺啦”的,令人牙酸的尖啸声,墨色电网被扯出,落在无妄生手掌中,形成一个翻涌着血色的电球。
两人同时御空而起,穿破层层罡风,直抵雷云之上。
殷停察觉到不对劲,忍不住问道:“掌门怎会和无妄生动手,他不是身种魔种吗?”
“掌门师兄虽被魔种寄生,但他毕生的执念便是重现青阳,因而他不会叫天下人知道,他和魔道有牵扯,毕竟掌门师兄的执念所在是正道魁首,一呼百应的青阳,而非正魔不分的邪派。”余明觑眼望向雷云之上,叹息了一声。
“可惜无妄生天性狡诈,即使掌门师兄助他脱困,他亦不会全然信任掌门师兄,反倒唤来了魔教诸人替他护法,这老魔果真难对付。”
殷停快被他这番答非所问的话给说懵了,一时转不过弯来。
若他记得不差,师父是被掌门逐出师门的,为何师父提起掌门,非但没有丝毫的怨恨之意,甚至隐隐有些敬佩尊崇之感?
殷停还欲再问,却见师父的神情复杂难言,一时也开不了口。
沉默了半晌,余明真人低下头,细细思索一番后,他忽然开口:“小停,为师原准备了许多话想对你们说,但转念一想,我这命早就定了的人,若在临死之前装好师父这一套,惹得你念念不忘,岂不是太混账了些?”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自嘲道:“虽说为师满打满算也混账了一辈子。”
死?师父会死?
殷停陡然怔愣,他嘴唇动了动,想问,师父你这是在哪门子玩笑?
但触及到师父平静到仿佛早就接受了自己的死局的眼神,他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们为老不尊了一辈子的师父,唯独这次,不是在开玩笑。
“掌门师兄昔年斩断了自己的前身,从此世间再无元应春,只剩一具被执念支配的行尸走肉,我要去唤他醒来,真正的醒来。”余明浑不在意的摆摆手,似乎并不在意自己会因此而死。
殷停无暇去分辨师父话里的意思,他已被铺天盖地的悲伤所淹没,像一艘被巨浪打翻的小舟,在苦海中彷徨无所依。
师兄危在旦夕,师父是他唯一的依靠,唯一的主心骨,而今这依靠也要离他而去了。
魂灵像被甩脱出肉身,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断续地说道:“别去……师父……别去……别——”
——丢下我一人。
余明没回应他,只是挑挑拣拣了一番,从自己这为棋子不得自由的一生中,选了几句最像师父的话,开口道,
“待你师兄醒了,转告他,无需拘泥在闲隐门,那是师父长辈的责任,不是他的,叫他随意去玩耍,天涯海角皆可去。”
接着他手腕一番,手中多出了支拇指大小的琉璃瓶,里面有一只灵动的小鱼在游动,他将琉璃瓶交给殷停,说:“这是为师的水月鱼,给你师妹,让她若是想我了,便进水月幻境看看,为师年少时出生纨绔,既不成器也没什么本事,但最会哄小姑娘开心。”
说着,他翘着嘴笑了笑,似乎对自己年少时的这项本事颇为自得。
见殷停摇着头不肯伸手来接,他便将琉璃瓶塞进了殷停衣襟,玩笑般道:“记住了,为师的水月幻境只有你师妹能进,她是个女孩,为师难免偏爱,你们可别吃味。”
殷停听出了师父这是在逗他笑,他也很想笑一笑,可却连掀起嘴角的力道都丧失了。
“小停,”师父温声唤道,是殷停从未有过的温厚,他脸上的表情也是殷停从未在见过的,饱含着期许,不舍,担忧,那是真正属于师父的神情。
“我……我听不见……”殷停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肯听他说话,好似只要不听,师父就永远不会消失一般。
余明真人缓步上前,手按在殷停头上,一下下的摩挲,说道:“你要活得痛快。”
简短的一句话,是他对殷停最后的期许,也是对自己这一生的惋叹。
今世通神的算仙,最先测算出的却是自己的死局,这是何等的悲哀。
是不甘命局,死身力竭方罢休地去争一场,还是以此残躯作薪柴,烧出一个朗朗乾坤,余明心中早已有了决断。
对这身不由己的一生,他只是有些不痛快,仅此而已。
话音未落,殷停只觉身前一空,余明真人的身体骤然消失,他下意识伸手去捞,却只抓住了尚带余温的衣服,他将衣服死死抱在怀里,抬起头,无助地张望,视野模糊,哪里都再寻不到师父的身影,眼泪像排山倒海的山洪,顺着眼眶漫了出来。
短短一天时间,他几乎将一生的眼泪都流干了。
视线模糊间,他似乎看见了一只在游动在空中的水月鱼,小鱼满怀眷恋地冲他一摆尾,继而化作道流光冲天而起,直奔雷云之上。
一声暴喝响彻天地间:
元应春,还不醒来!!!!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卷 在收尾了,不想断在高潮,每天加班码字,大累〒_〒
第125章 大梦
“我要重振青阳!”
“我要天下人承认,我才是世间第一的天才!”
【唯有世间第一的天才,才有资格重振青阳,那却不是你】
【是那位不足百岁便登临万象的天才剑君,是程商,而非元应春。】
【但很快,就会是你了】
元应春睁开眼,只见满地血腥,他正站在一座山庄门口,脚下是倒了一地的尸体,他捂住自己的额头,只觉脑中像被刺进了千根银针,记忆也断断续续,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忆起自己为何会在此——今日是他师妹的儿子祝临风的百日宴,他是来观礼的。
想到这一点,他的脸上血色尽褪,攥紧了手中的桃木剑,跌跌撞撞地朝山庄内跑去,修为深厚的修士,此时却像个刚学走路的婴儿,连站都站不稳了。
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重,此地仿佛成了个屠宰场一般,看着那些死状惨烈,或被开膛破肚,或被砍断四肢的尸体,他心底不由得一阵发寒,行凶者手段如此酷烈,一个活口不留,一具全尸不存,应当是专程上门来寻仇的魔修。
既然是魔修,那师妹母子幸存的几率恐怕也——他忙打住念头,不敢再想了。
来到师妹居住的正屋前,看着溅上窗棂的血迹,他的心彻底掉入无底洞,左手按住颤抖不停的胳膊,缓缓下移,攥住手腕,用剑尖挑开了半掩着的木门,吱呀——
室内的场景令他怒目圆睁,肝胆俱裂,只见一位容貌清雅出尘的青衣美妇人软软靠在正对木门的墙面上,心口被开了道狭长的伤口,流出的血已经凝固了,她美眸圆睁,眼中却没有将死的不甘和对凶手的怨恨,有的只是浓浓的疑惑——好似在临死之前,见到了什么令她万分不解的人,或事。
元应春脚下一阵无力,靠着手中桃木剑支撑才没摔进血水中。
“嗬嗬……”
他从喉咙间发出沙哑的低吼声,只恨不得立刻将杀了师妹的人碎尸万段,但他深知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是办不到这一点的,因此勉强拉回了丝理智,咽下口怒极攻心的淤血,将锥心的盛怒封锁进心湖,一个接一个的回忆起谁会对程商恨之入骨,趁他外出替师妹寻药之时,来山庄寻仇。
没有丝毫头绪,这些年他和程商杀的魔修几乎能堆成小山,同他们有仇的人实在太多了。
说到底,程商究竟为何会在自己儿子百日宴会这天外出寻药,这本就同寻常,他不是冠绝当代的剑修吗?为何连自己的妻儿护不住!
他眼中浮上层魔纹,周身气息动荡之时,脑海中飞速闪过副断续画面,这令他惊愕不已——对了,是他,是他!
是他告诉程商,今日在极北之地有株能增寿元的仙草,这仙草位于现世与幽冥间隙,只存现世两刻钟便遁入幽冥,正因他这么说了,程商才会顾不上自己儿子的百日宴,奔赴极北为先天孱弱,寿元所剩无几的师妹寻那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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