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刘鹏的暗讽,殷停心中暗骂,你小子等着,老子总有一天教你什么叫好好尊重师兄!
他抢过刘鹏的册子,自个儿展开看。
“哎哟,哎哟,殷停!你放轻些!”
不顾刘鹏的鬼哭狼嚎,殷停放眼去看,册子上的文字以通用符文书写,经过这些天的苦学,他勉强认得。
第一竖排写着个人名——谢白,字雪映。
正是方才刘鹏提过的人,后面跟着一排小字,修仙界第一美男,逍遥剑宗当代鸣寒剑主。
又是第一美男,又是名号拉风的剑主。
啧,有什么好得意的。
殷停酸溜溜地拉着刘鹏问:“有多帅?”
刘鹏还在心疼被他攥皱了的册子,没好气地说:“比你帅。”
殷停听了却不觉得是讽刺,心里美滋滋的,第一美男比去我帅,那小爷岂不是算第二美男?
得亏刘鹏听不见他心里的话,不然非得气得七窍生烟。
殷停接着往下看,人名大多不认识,忽然,一道熟悉的名字出现在他的眼前——祝临风。
闲隐门祝临风,人送别号多宝仙子,修仙界第一美人。
“哈哈哈哈,”殷停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几乎背过气。
刘鹏趁他手松,批手夺回册子,一面检查有无破损一面说道:“有何好笑,祝师姐可是我们门中唯一被群英录登记在册的女杰。”
殷停笑得更大声,嗓音颤抖地问:“这劳什子群英录是谁编注的?”
他实在好奇,倘若祝临风知道自己还有个仙界第一美人的名头,该作何反应。
恐怕会当场奓毛,想着,他笑得再止不住。
刘鹏大抵觉得他突发疯病,试探着说:“殷师兄?”
殷停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同自己搭话,好容易缓过劲儿,他揩了揩眼角泪花子。
“你见过祝……祝师姐?”
“没见过,”刘鹏露出惋惜的神色,“不知第一美人该是何等风姿,他擦了擦哈喇子,亮晶晶的招子凝向殷停,语调拔高,“祝师姐几乎不在门中露面,莫说新进弟子,便是外门那些老油子,能有幸一睹师姐华容的也没有几个。”
“听说师姐也摆在余明师叔门下,来日你定有机会得见……”
殷停打断他,“放心,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届时师兄一定会你引荐!”
“谢过师兄!”刘鹏喜得见牙不见眼,拱着手做礼的样子活似只大蛤蟆。
殷停大概明白了,由于祝临风不履凡尘,偶然惊鸿一瞥,见过的人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女子。
门中了解他其实是男子的恐怕只有内门中人,而刘鹏这等新进弟子倘若没人特意知会,只怕也会被外门弟子和外界传闻误导,诸如那群英录。
“展翼师兄,我有桩关于祝师姐秘闻要告诉你,”殷停左右细看,挡着嘴,捏足了知晓大秘密的做作腔调。
刘鹏眼睛一亮,压低声音,“细说……”
第21章 玄重
“哟!瞧这是谁,余明师叔的好徒弟来了,稀客啊!”起哄的人故意抬高嗓门,“珩师兄,原来您还记得来外门的路,我还当您做了师叔的徒弟,再看不上咱们这些下人哩。”
徒弟两字被咬得极重。
秋珩没搭理,垂着眼绕道,在最边角无人的蒲团上落座。
此地唤作启知堂,为外门弟子授法之地,负责讲习的仙师多是门中执事,行走。
每逢年初年尾,内门师叔也会前来。
挤兑秋珩的也是一个童儿,唤作秋蒲的,侍奉在九思堂余英仙长座下,专为仙长豢养的仙鹿侍弄皮毛。
听说他近日冒着被仙长叱骂的风险,从那群养尊处优的鹿师兄放了一头予仙长新收的爱徒玩耍。
因此得了那小徒弟青眼,与他称兄作弟,秋浦好不得意,在童儿中大摆威风。
门中的童儿大多挨着他落座,一行人乌乌泱泱,好生热闹。
师门宽厚,未曾欺压童儿,但有些人偏要将自己和旁人划分出个三六九等,非要弱弱相杀起来,他们才能取得前所未有的高人一等。
而向来因半子身份在童儿中有非一般体面,如今却迟迟未被正式收入门下的秋珩,自然成了他们攻讦的对象。
即便秋珩不想惹麻烦,麻烦也不会放过他。
秋浦冲周围几个人一使眼色,几人以他为首,一道向秋珩走去。
脚步声渐近,秋珩眉眼不动地温书。
几人绕着他站了一圈,以很大的声音说道,“新拜入仙长门下的师兄们脸嫩,少不得要给咱们些抬举。”
秋珩以训示的口吻对一名稍显青涩的童儿说话,眼睛却是看向秋珩的,
“但咱们心中得有数,便是师兄们喊一声师兄,也得分清,自己该不该受,当不当领。”
“莫像某些下人命的痴心妄想之辈,真真把自己当个师兄了。”
“秋萍,你听懂了吗?”
秋萍年岁小,分不清其中的官司,痴痴傻傻地说:“蒲师兄,我年岁最小,向来只有我喊师兄的份儿。”
秋浦朝他一瞪眼,秋萍吓得缩脖子。
有个会看眼色的抓紧站出来,凑着对秋珩挤弄眉毛,“珩师兄,你如何看。”
秋珩面上看不出表情,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
秋蒲啐了一口,说:“装相,你接着装,我看你还能装几时,不是说余明师叔拿你当半子吗?不是说等你岁数够了便让你正式拜师?”
“如今你岁数大够了,余明师叔却新选弟子入门,依我看啊,你尽早熄了翻身的心思,省得等到人老珠黄,余明师叔也看不上你啊!”
几人都笑了起来,吵嚷着走了。
秋珩倏地睁眼,骨节攥得青白。
“有什么好得意……”
一声嘀咕打断了秋珩翻涌的思绪。
一位年纪大约在六旬,发丝皆白,老态龙钟的人不知何时坐在了他身旁,
“你瞧他们的猖狂样,秋珩师弟,听师兄一句劝,谁也靠不住,唯有自己修出气感才是正理。”
秋珩颔首,“春垣师兄……”
春垣是上两轮四十九年择进的童儿,年岁已大,最迟两载,再不能引气入体,便要被发回外镇。
不过这些即使做服侍人的童子也要进闲隐门的人,多数都抱着自己独一无二的想法——我是不同的,我有天赋,我能接应灵气。
谁也不肯承认自己平庸的事实,支撑他们的是决计无法实现的梦。
“师弟,近日我总觉身上麻痒,肋下生疼,是不是灵气入体,就快接应成功了?”
看着春垣浑浊的瞳孔,遍布在额角面中的黄色瘢痕,秋珩觉得喉咙发紧,对来日的恐惧将他席卷。
“师兄,师弟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秋珩急匆匆离开,背影仓皇。
与毫无天赋的大多数童儿不同,秋珩有天赋。
他能看见灵鱼的光点在空中游弋,无数次伸手想抓住改变命运的机会时,耳边便会响起一声大喝,
“秋珩!时机未到!”
他总是焦急又无助地问:“师父,时机在何时!”
是的,余明准许秋珩称他作师父,却迟迟不曾正式将他收入门墙。
余明眼神严肃,语气不容置喙,“待你放下心中仇怨。”
——仇怨
秋珩想修仙,想成为仙人,但他并非想得到任何人的歆羡,得到他人梦寐以求的地位尊崇,长生不老。
他仅仅只是想,得到足以践踏曾经践踏双亲弟妹的恶徒的力量,他只是想得到弱者、凡人,决计讨不到的公道!
倘若能了却平生夙愿,他愿意付出一切做交换,哪怕要他的血,要他的肉!
秋珩眸中隐隐闪过道黑芒。
……
“咕咕……”殷停瘫在椅背上,上唇挂着毛笔发神。
椅角晃荡,他摘下毛笔,换了个姿势,趴在写满符文的宣纸上,偏着脸嘀咕,“秋珩师兄今日怎还没送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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