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魔修身后是一圈浓雾。
“拿来……”老魔修颤颤巍巍地冲绮秀伸手。
他豁了牙,说话漏风,绮秀压根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半蒙半猜地想:或是要响骨哨?
他将手骨从腰带上解了下来,作势要扔给老魔修,谁料,后者却突然掀起了眼皮,露出一双腥黄的眼珠子,直直冲绮秀瞪来,好像在说,哪条路上进来的新来的,这么不懂规矩!
“灵石!”老魔修一口牙豁得只剩个独苗,唯独这两个字却喊得中气十足。
这该死的老登,竟是要收贿!
明白过来的绮秀顿时气得三尸神暴跳,从来只有下边的人向他谄媚贿赂,还没有哪个狗胆包天胆的敢收贿到他头上!
今儿个算是涨见识了!
绮秀藏在兜帽下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星子,却还记得自己是来潜入的,不敢发作,窝着气乖乖递上了一袋灵石。
老魔修伸出鸡爪一把夺过灵石,点过数目后,一张老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笑得像朵菊花,看绮秀的目光霎时变了,亲切中带着狡诈,像在看某个不知世事的冤大头。
“道友,老朽朴招来,在此分教中任职已有八十载,观道友像是新进门徒,若是有不熟门道的,尽管……”
“少废话,”绮秀正想打断,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将这句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表情僵硬地改口道:“劳驾道友,小子确实有一事想知道,小子是仰慕妖璋尊者的威名,这才拜入圣教,不知该如何才能拜在法王座下,为法王效犬马之劳?”
老魔修笑了两声,却不说话。
绮秀压着性子又递了袋灵石上去。
老魔修接了灵石,点完数,这才开了金口,“若想拜入妖璋法王一脉,这事也不算难,只要三百三十三副凝真修为的妖修骸骨便可。”
绮秀听得气血翻涌。
老魔修却只当绮秀是觉得条件苛刻,劝道:“道友莫要觉得妖璋法王难为人,这门槛与另三位尊者比较起来,够矮了。不过妖璋尊者近日正在闭关……”
“行了,开阵吧。”听见了想听的绮秀出声打断道。
被截话的老魔修也不见气,笑着应了两声:“是,是。”
魔修里的性情古怪的人比比皆是,比面前这个气如火烧的年轻小子更性大的他也见过繁多,若挨个见气过去,他早被气进棺材板了。
他手上掐了个诀,身后盘踞一圈浓雾立时散了,一道强光突现。
分教内终年不见天日,突然乍现强光驱散了快三里地的晦暗,突然几道不似人声的惨叫声响起,伴随着几声不堪入耳的叫骂。
“是那些功法见不得光的道友,”老魔修见怪不怪地耸了耸肩,手向光源处一指:“快进去,老朽要重新招雾来,不然那几个怪物……”
绮秀几乎是被他推了进去,好半晌才适应了刺目的光线,看清了“一照三里地”的宝贝的真身——居然是块磨盘大小的灵石!
灵石上铭刻着繁复的阵法,这就是传送阵!
“操,”绮秀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别家布置传送阵都是在关键的节点上放灵石,白莲教倒好,是直接在灵石上刻阵法。
但这会儿也顾不上惊叹,绮秀取出响骨指,对准一吹。
嗡——
低沉的骨响之后,灵石上泛过道暗蓝的色泽,笼罩在他身上,将他吸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绮秀头重脚轻地恢复了意识,他两条腿软得像棉花,踩在地面上一时找不到实感,身子也失去轴心,打了旋。
“嘭——”
有人从身后和他撞上了。
绮秀本就头晕眼花,这冷不丁的一撞差点给他攮地上,然而还不等他发作,撞他的人先不是鼻子不是眼的冷哼了声,从他身旁走了过去,连个眼风都没给。
绮秀只来得及抓到个四条腿的背影,暗暗记恨下了。
他是蒙妖体质,便是长途转送也不该头晕眼花,奈何他出发前将体内的妖血炼了出去,正是体虚的时候,这才被传送阵法给甩晕了。
过了会儿,他换过了劲来,开始打量四周。
这是一处开阔的山洞,他脚踩在对应的传送阵高台上,台子上七零八碎的倒了不少“醉虾”,他一眼扫过去都是些功行虚浮的半吊子。
他这时才回过味来,感情方才撞他那位也是将他看作半吊子了?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气归气,正事还是要干,绮秀飞身下了台子,走出山洞。
倒了外间,他才发现像这样的山洞约莫有千百个,环抱在一起,蜂窝一样。
绮秀暗暗盘算,方才的传送阵上约莫有五十来个人,这些山洞加在一起,岂不是有上万的修士?
这还只是传送阵里的,尸骨海中还不知道藏着多少魔修,白莲教的势力已庞大至此。
绮秀咬着牙,脸色时青时红,这红倒不是气得,是这鬼地方本就泛着红光。
绵延无尽的血海卷着浪涛将晦气推向四面八方的边边角角,严格来说尸骨海中的血水并不是真正的血水,那是从凡间涌上的怨气、死气,一切不详的污秽凝成的血色,可若要说那是普遍意义上的“血”,似乎也说得过去——这汪洋得找不到边的尸骨海,都是凡人熬干的骨血。
绮秀还没走几步,忽然一道青光从天上打下来。
光甫一及身,他体内残留的些许妖血便像是烧沸了一样,烫得筋脉直冒烟,绮秀疼得呲牙咧嘴,脚一抽筋,差点栽进血海里。
这一片青光将山洞左近都笼罩了进去,凡是刚从传送阵出来的魔修都得过这一遭,然而除了绮秀,人人都像是淋了场毛毛雨——屁事没有。
这是专门针对妖族的!
若没提前将妖血炼出来,只这一道青光下来,就得被从内烧起来的妖血给烧成灰不可。
绮秀顿时想到了这道青光是谁的杰作——除了他们那位恨妖入骨的前大师兄之外不做他想。
为了不被人察觉出异样,绮秀硬顶着这道光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只过了两三息工夫,他就像死了几百回。
万幸青光持续了片刻便消失了,他的内衫也湿了几回。
传送阵所在的地方是尸骨海最外围,想打探到褚寂的消息就非得进内层不可,绮秀在外围转了几圈也没找到切实可行的法子。
尸骨海的把守是外松内紧,想进来不是难事,甚至在外层也能瞎晃荡,可一旦涉及进内层的地方就把守得如铜墙铁壁一般,看来白莲教高层也知道,他们大肆招兵买马进来的这些人中有不少“杂质”,特意加装了层层滤网,将“杂质”拒之门外。
绮秀无头苍蝇似的撞了半晌,眼见就过去了半日的工夫,他心下又气又急,既是因为在殷停和祝临风面前夸下了海口,也是因为他是真的,想帮他们做点什么。
正当一筹莫展之时,一只缺了翅膀的黑鸦毫无征兆的落在了他肩头上。
和黑鸦全是眼白的眼瞳一对撞,绮秀惊得汗毛倒竖——暴露了!
然而下一刻,黑鸦却突然振翅而起,一根漆黑的断羽落下,喷出一团黑雾将绮秀包裹在内。
人和鸦消失在原地。
绮秀眼前一花,眼前的场景却变了一番,不见了熏人眼睛的血海,他正身处一座石窟之中。
石窟高有千丈,沿壁凿满了壁龛,摆满了油灯,灯光像被抽取着向空中团聚出一团幽绿的鬼火。
肩头上的断翅鸦扑进了鬼火中,崩散成了灰雾,隐约勾勒出一张半只鼻子半个眼的残缺人脸。
这张脸他认识!
别说是只剩下半张,就是只剩下一根眉毛、化成灰,他也认得!
少年时他曾梦想在闲隐门中当一个除魔卫道的大剑仙,虽然这梦因突如其来的化妖戛然而止了,但定下的第一个除魔卫道的对象,他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褚寂——你他娘的到底是死是活!给句准话!”绮秀咆哮道。
灰雾勾勒的人面不知是不是被他的“河东狮吼”给吓到了,竟然溃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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